洛克菲勒基金会：用“韧性城市”应对现代挑战

　　【财新网】（驻纽约记者 庄巧祎）7月24日到28日，洛克菲勒基金会资助建立的“百大韧性城市”项目在纽约举行峰会，探讨如何通过更科学的城市设计与管理，应对当今社会的多重挑战。

　　2012年，百年一遇的桑迪飓风重创美国东部城市，纽约州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经济损失高达419亿美元，至少有48人死亡。洛克菲勒基金会（Rockefeller Foundation）在2013年承诺投入1亿美元建立了“百大韧性城市”（100 Resilient Cities）的项目，致力于协助世界各地的城市增强韧性，以应对21世纪愈来愈严重的自然、社会和经济挑战。

　　所谓韧性城市（Resilient City），就如同竹子一样柔韧具有弹性，承压之后仍能快随复原，城市中个人、社区、机构、企业和系统在各种慢性压力和急性冲击之下存续、适应、发展的能力。

　　虽然很多城市有着不同的历史背景，面临不同的发展问题，管理结构和与国家机关关系不同，但如何应对气候变化、处理城市化进程中民众参与、促进社会平等与经济发展，应对突发灾难等挑战都是相似的。

　　在过去的几年，韧性城市的网络从32个一直增加到100个，项目建立了数据库，介绍城市面临的挑战、它们为了增加城市韧性所做的努力，并对不同的挑战进行分类，方便不同的城市在相同的挑战时可以相互借鉴经验，相互启发。

　　据百大韧性城市项目亚太区沟通主任克纳普（Ashley Knapp）介绍，一旦城市通过面试考核加入网络，他们将会得到一笔资金，这笔资金用于支持城市指派的“首席韧性官”两年的薪资。项目团队会和首席韧性官密切合作，帮助城市制定弹性发展计划，并协助未来的实施。

　　在这些沟通过程中，韧性城市项目的战略伙伴机构（strategic partner）会为城市提供各式的培训和咨询，帮助城市应对发展可能面临的突发或者长期存在的挑战。除了战略伙伴机构的帮助之外，城市也会得到平台伙伴机构（platform partner）捐赠的各类物品及服务，目前有超过100个机构成为平台伙伴机构，私营部门、非营利组织、国际机构、科研机构等有。有的可以提供工作坊培训，有的则为城市提供数据、调研支持。

　　而随着入选城市的增多，“首席韧性官”的数量也在增多，他们可以接触到为他们开放的数据库、案例、远程教学等各类资料，并通过线上线下的交流，自我提升，更好地完成工作。目前已经有80多位首席韧性官就位。

　　随着城市化、全球化的快速发展，加上气候变化带来的威胁越来越难以忽视，韧性城市正在从一个概念，变成一个全球性的城市规划与治理的创新运动。

　　纽约试验

　　四天的韧性城市峰会是一次全球“首席韧性官”们和来自伙伴机构的专家们参与线下培训、团队建设、交流探讨工作的特殊时机。除了室内工作坊和讨论会，也包括东道主纽约安排的当地弹性项目实地走访。总计14个精心设计的走访路线，帮助参与者了解纽约在推进韧性城市中的创新做法和仍旧面临的挑战。纽约的城市试验也引发了参与者们思考和讨论。

　　为了防止未来的洪灾和类似桑迪级别的飓风，纽约曾举行一个设计大赛，最终一个昵称叫“Big U”的设计脱颖而出，目前项目也已经开始推进。这个项目计划建立一个总长8英里（近13千米）、10英尺（约3米）高的护堤，将曼哈顿的下城包成一个U字形，同时在这个堤坝中融入一系列海滨公园。因为灾难天气并不常见，所以这一系列的海滨公园将不仅是一道防护屏障，在平时就可以成为周边社区放松娱乐的场所。

Big U项目的俯瞰全景图（来源：洛克菲勒基金会）

Big U 海堤和海滨公园模拟近景图（来源：洛克菲勒基金会）

BIG-U项目中嵌入海堤的一个小公园内景，海堤的高度能帮助抵御百年一遇的洪水（来源：洛克菲勒基金会）

　　虽然纽约的城市建设欢迎这样宏大的奇思妙想，但真正的建设过程中，阻力并不少。曼哈顿下城政府公屋密度高，居民多是低收入群体，社区人士担心大型项目会抬高房价、加速社区”贵族化“，原来的居民最终因为房价过高而被迫搬出，原本属于社区的公共公园也可能消失。为了消除社区的不信任，负责Big U项目的政府官员花了大量时间进行沟通。而项目施行的土地也涉及了市府、州府和联邦政府不同的管辖权，比如政府公屋属于联邦住建部管辖，当地也有市府管辖的警局、高速、桥梁则属于州府管辖等，这样的复杂的辖区关系，也为项目协调沟通带来不少挑战。

　　而这样的冲突和矛盾自上个世纪开始就是纽约城市规划建设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当时，被市长任命负责城市规划建设的官员、纽约修建巨匠摩西（Robert Moses）要求拆除纽约特色的下城社区建立高速公路，遭到了活动家雅克布斯（Jane Jacobs）领导的抵制，最终下城这些生机勃勃的社区得以保留。在简.雅克布斯的愿景里，城市是充满活力、多样性和内在张力的。她推崇开放的街区、为社区设计贴近自然的公园，鼓励社区的生命力，保护社会和经济的多样性。

　　不少首席韧性官都表示社区沟通是他们工作中碰到的普遍问题。来自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市的首席韧性官格鲁力（Mike Gillooly）就表示，走访这些项目的经历让他意识到他在克赖斯特彻奇市面临的社区动员沟通困难并不是孤例，新西兰不少城市都面临着洪灾等灾害天气的威胁，看到纽约这些适应气候变化的项目，未来或许也可以被新西兰的城市所复制。

　　而纽约利用公私合作伙伴关系（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来筹措资金、邀请非营利组织承担公共设施的管理的做法也启发了不少参与者们。来自泰国曼谷的首席韧性官素帕猜•坦提科（Supachai Tantikom）介绍称，曼谷并无权利向外部发展机构借贷，需要国家批准。纽约的做法利用了政府的主动性、减轻了市政府的财政负担，效率很高，值得借鉴。

　　纽约市的首席韧性官扎里利（Daniel Zarrilli）表示，纽约面临着气候变化、人口增长、基础设施老化、贫富分化加大等各种问题，在应对这些挑战的时候，纽约正在成为一个巨大的实验室，创造性地寻找解决方法。在特朗普总统宣布撤出巴黎公约、放弃美国在应对气候变化的运动中的领导地位之时，纽约仍会坚守减排承诺。

　　中国中小城市参与

　　麦克斯维尔•杨（Maxwell Young）是百大韧性城市的全球沟通主任。他介绍称，百大韧性城市在中国，主要是跟国家发改委的中国城市与小城镇改革发展中心（CCUD）合作，目前有四个中国城市已经加入了韧性城市网络，分别是海盐、黄石、德阳、义乌。

　　麦克斯维尔面试过申请加入城市网络的中国城市的市长，也走访过在中国的会员城市。他告诉了我一个有趣的细节：“你知道我们面试义乌的市长时，问他认为义乌未来将面临的最大威胁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在卖了一个关子之后，他说义乌市长的答案是3D打印。因为当3D打印普及之后，产品的生产将会非常便捷、低廉，义乌目前依赖外贸的经济模式可能就会受到重创。而目前义乌为了应对未来全球经济变化对当地造成的影响，也通过发展实体经济、电子商务、文化创意产业等方式来增强当地经济的韧性。

　　而其他的几个城市不少也有各自的特点，德阳面临的时地震、洪灾等影响。海盐市为应对附近核电站的潜在威胁而制定应对计划，黄石市已经为治理采矿业带来的污染、泥石流等灾害而采取行动。

　　麦克斯维尔称，2050年，全球城镇人口比例预计将从今天的50%增加到70%，中国的城镇化速度、人口比例也在增加。因此，在中国推广韧性城市的概念能起到的影响令人难以忽视。同时与美国宣布退出巴黎气候辩护协议不同，中国坚定了应对气候变化的承诺。这样的政治意志，也为韧性城市的概念在中国的推广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我们非常希望中国韧性城市的发展可以成为全球其他城市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