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自闭症患者星星的孩子共读《小王子》

圣艾克苏佩里的《小王子》实在太隽永了，怎么谈论它都不为过，我就不止一次到学校跟孩子们分享过《小王子》。所以，一听说著名书评人云也退要到“爱·咖啡”给罹患自闭症的星星的孩子讲述《小王子》，我就一直在猜测：当《小王子》被翻来覆去地解读后，他还能讲出一个什么样的圣艾克苏佩里？

2022年2月22日恰逢农历正月二十二，在这个超级有“爱”的日子，上海市曹鹏公益基金会、上海曹鹏音乐中心邀请上海草婴读书会来到由他们创设的“爱·咖啡”咖啡馆，举行一次“爱咖啡读书会”。

当天的现场，坐满了草婴读书会会员和“爱·咖啡”志愿者，但我们知道，读书会真正的主角，是几位在坐席间来回穿梭着询问来宾选用什么咖啡的星星的孩子。

读书会的主讲人云也退当然也知道，济济一堂的听众中，谁是他最应该关照的人；他也应该知道，星星的孩子最显而易见的表象是，不愿意聆听也不愿意倾诉，将自己闭锁在我们进不去的世界里。多年来，社会各界尝试用各种手段打开星星的孩子的心门，用音乐特有的音响效果和强烈的节奏感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是上海曹鹏音乐中心找到的方法，并起到了显著的效果。那位一次次来到我们的桌边问我们要卡布奇诺还是拿铁的小戴，在曹鹏爷爷的悉心教导下，小号已经吹得很棒。可是，上海市曹鹏公益基金会和上海曹鹏音乐中心并不满足于此，他们想方设法为孩子们寻求与他人沟通的渠道，以培养他们多方位触感外面世界的能力。邀请草婴读书会的云也退来“爱·咖啡”分享《小王子》，就是他们特意为星星的孩子安排的又一次特别有意思的活动。

圣艾克苏佩里题献给朋友莱昂·韦尔特的《小王子》出版后，不知道慰藉了多少孤独的灵魂。可是，对星星的孩子来说，能通读《小王子》也许不是难事，但要感知圣艾克苏佩里深藏在故事里的内核，就有些难度了。可见，一次有意思的活动能否有一个完美的结果，分享人云也退怎么讲解《小王子》，至关重要。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以贾岛的诗，云也退开始了他的分享。听过那么多人谈论《小王子》，以一首唐诗破题，云也退恐怕是第一人。如此出人意料的开头，惊得我聚精会神地听云也退将怎么把“云深不知处”与《小王子》勾连起来的。“特意去见药师的诗人，因为药师上山采药不得而见，诗人当时的情绪会是怎样的？” 云也退看一眼坐在最前排的小戴和他的伙伴政政、亮亮、小单和晓明，一字一顿地继续道：“去山中采药的药师因为在‘云深不知处’，诗人肯定是见不着了，但诗人是愉快的，他相信在那一刻自己与药师的心意已经相通。”如此理解贾岛的《寻隐者不遇》，非常切题，可是，与《小王子》有什么关系？

愣怔中，我听见云也退提到了刘禹锡《陋室铭》中最著名的那一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我承认云也退说得对，山里的仙和水里的龙都是虚指，刘禹锡想要表达的，是一种意念。可是，这与《小王子》有什么关系？

答案就在云也退为孩子们精讲的《小王子》的那个片段里。

飞机坏在了撒哈拉大沙漠，“我“得以遇见从很小很小的星球来到地球的小王子，这一情节发生在《小王子》的第二章《我在撒哈拉沙漠中认识了让我画羊的小家伙》。初次相见，小王子跳过了人与人交往时似乎必需的磨合期，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拜托……请给我画一只绵羊，好吗？”而“我”，“如同被惊雷轰顶一般，我立马从地上站起来。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了看。我看到一个非常奇怪的小家伙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当云也退继续讲述“我”是如何几经周折终于画出了让小王子满意的绵羊时，我像是明白了他以贾岛的《寻隐者不遇》和刘禹锡的《陋室铭》开启演讲的用意，亦即告诉执迷于圣艾克苏佩里的灵感究竟来自何处的《小王子》的读者，对圣艾克苏佩里而言，他的小王子就是贾岛的药师、刘禹锡的仙和龙，是能够与他心灵相通的精神伙伴。

豁然开朗以后，再侧耳倾听云也退事先安排给小戴、政政、亮亮和小单等几位星星的孩子朗读的《小王子》片段，就越发感觉到了这位著名书评人为这次分享活动所做的准备有多么充分。

亮亮朗读的，就是小王子初见“我”时拜托“我“替他画小绵羊的那一段。政政朗读的，是《小王子》的第三章《小家伙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小王子》。熟读过《小王子》的读者都知道，当小王子知道飞机这个东西会飞时，“他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他想家了。政政朗读时是否悟到了其中的怅惘呢？云也退安排小戴朗读的片段，选自《小王子》的后半部，那时，“我”和小王子喝完了最后一滴水，安然入睡的小王子在睡着前告诉“我”，“沙漠所以美，是因为在某个地方藏了一口水井。”

孩子们完成朗读后，我挤到志愿者老师身边提出了我的疑问。这位已经在“爱·咖啡”做了2年多志愿者的老师不置可否后，话锋一转告诉我，常年在“爱·咖啡”轮流担任小咖啡师的星星的孩子，总共有60多位，上海市曹鹏公益基金会和上海曹鹏音乐中心为这些孩子开设这样一家咖啡馆的初衷，就是想让关心自闭症患者的社会人士，能经常到咖啡馆来坐坐，接过孩子们递过来的咖啡时，能跟他们聊几句，再多聊几句。当天的活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小戴他们参与了全过程，这就是圆满。

如若这样，草婴读书会和云也退的精心准备，也是为了读书会会员和志愿者。因为他们是自闭症患者，我们再怎么频繁地出现在“爱·咖啡“，小戴、政政、亮亮和小单他们也未必能回应我们的呼唤。以贾岛的《寻隐者不遇》和刘禹锡的《陋室铭》来导入圣艾克苏佩里的《小王子》，云也退就是想让我们相信，只要坚持与星星的孩子共读《小王子》，总有一天他们会要求我们画绵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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