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阳光终于拍出了不悬浮的“北漂”

怡晴 | 文 直三 | 编辑

逼仄的阳台生活，被客人吆五喝六后的隐忍，以及黑暗生活中的一点光亮，正午阳光用喜剧的风格，竟然也拍出了令观众共情的北漂生活。

2022 年初，正午阳光的新题材剧集《开端》爆红，" 时间循环 " 一时成为剧集市场的潮流。作为爆款制造者，第二季度，正午阳光又拿出了另外一部 " 非主流 " 作品《欢迎光临》。

这部剧改编自鲍鲸鲸的小说《我的盖世英熊》，讲述了北漂酒店门童张光正在与大妈跳广场舞的过程中，终于追求到了女神郑有恩的故事。

正午阳光的现代剧总是能引起热搜讨论，无论是《都挺好》中的苏大强，《乔家的儿女》中的乔一成，团队塑造的人物，总是立体丰满，让观众或讨论，或共情。

而在拍摄《欢迎光临》时，团队又做出了一次崭新的尝试，不制造矛盾，舍弃热搜话题，用细水长流的方式，拍出北漂小人物的心酸与欢脱。

图源：新浪微博 @电视剧欢迎光临

与大男主逆袭的爽剧不一样，《欢迎光临》里的男主张光正是笨中透着怂。面对无理的客人，他奉行隐忍的守则；面对犀利的女神，他忙前忙后换来的或许只是一通 " 羞辱 "。哭过，想离开北京过，但又义无反顾地留下来。

与爆火的现实题材也不一样，《欢迎光临》里没有光鲜亮丽的角色，也没有与原生家庭无法和解的矛盾。这里的男性大多数是和张光正一样的底层，而女性却性格各异，面对渣男和流言，统统采取见招拆招的生活技巧，整体基调非常欢快。

有人说《欢迎光临》是个喜剧，有人觉得《欢迎光临》的北漂人有些文艺，但导演李雪将这部剧定义为 " 生活剧 "。

而编剧袁子弹对 " 生活剧 " 的理解是：" 不刻意追求热点和矛盾，我们试图展示一种生活，有喜有甜，徐徐展开，又多少禁得起咂摸。"

李雪不喜欢自我重复，在求新的过程中，团队带着精益求精的思维，依然把一部没有过多奋斗史与辛酸史的北漂生活拍得 " 活灵活现 "。

总是被热搜话题眷顾的正午阳光正在抽丝剥茧，以小清新、小幽默的方式，拍出了生活流的小人物。

爱情之外，更是崇拜

人物的生动有趣，与角度的新颖，是李雪想要把《我的盖世英熊》这本书搬上荧屏的一大原因。

和所有现实题材不同，《欢迎光临》中，没有放大矛盾的群体，也没有高大上的职场描写，矛盾感、阶层感与精英感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是生活。

男主角张光正（黄轩饰演）是一个五星级酒店的门童，穿着服务业的制服，站在大堂门口，在春夏秋冬中迎来送往，遇到出手大方的客人能拿小费，遇到找事儿的客人，只能一个劲儿的道歉。

" 忍 " 是他北漂的生活哲学。在这里，张光正被喝醉的男人亲过脸颊，被客人拿 CD 扔过脸，作为东北人的他都没有发飙。

而女主角郑有恩恰恰相反。

张光正极为没有个性的同时，郑有恩却极为有个性。作为一名空乘，在机场上被客人骚扰时，她一言不合直接回怼：" 需不需要给您换一架飞机？" 生活中，被渣男骗爱时，直接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为了你这句离婚说一声谢谢？" 面对闺蜜的刁蛮婆婆，她更是催促闺蜜赶快收拾行李离开这个家，" 时间长了，我怕我站在这儿会想骂人。"

一个无比隐忍的人，遇到了一个无法容忍很多的人，就像水遇上了火。

" 这样两个人物相爱，发生得奇特又合理，能吸引我从头看到尾。" 李雪告诉娱刺儿（ID：yuci-er）。

《外科风云》后，李雪和白百何是第二次合作，而白百何主演的郑有恩也让他满意。李雪还记得第一集里，郑有恩来接醉酒的闺蜜回家，在门童张光正的帮助下，顺利地把闺蜜扶进了车子中，郑有恩头都没回地说了一句 " 谢谢 "，李雪觉得白百何那个 " 有礼貌但又没那么实的礼貌 " 的感觉很恰当。

" 这个戏拍了三次，第一次是郑有恩看着张光正说了谢谢，我觉得不好，说不要看他的眼睛；第二次，白百何没看张光正的眼睛，我又觉得没礼貌。第三条，白百何就知道我要什么了。她很擅长这种微妙的东西。"

一口京腔搭配着字字扎心的怼人功底，白百何饰演的郑有恩在观众心中很快立住了。困惑给到了黄轩饰演的张光正。

作为一名活在酒店前，住在阳台上的北漂青年，他却从第一集开始，时不时地来几句文艺独白；追郑有恩的过程也欠缺分寸，在郑有恩明确表示不喜欢他的情况下，张光正耍了小把戏，牵了郑有恩的手，要来了郑有恩的照片 …… 豆瓣短评中，有人吐槽张光正太文艺，也有人吐槽他的行为不当。

原著小说中有文艺向的语言，这一部分的文艺，大多数出自张光正之口。编剧袁子弹在改编时，也有过顾虑，和导演、责编讨论了一轮，最终进行了保留，" 一方面是很多句子来自原著，我和导演都认为十分精彩，另一方面，我也想打破一种刻板印象，很多时候大家会说，门童会那么文艺吗？我想说，难道小人物就没有丰富的内心世界吗？"

恰恰相反，比起在某个领域能做出成就、对自己人生有着笃定态度的人，未必有时间思索，但小人物反而会多出时间来感受生活本身，" 不排除这个世界上有比较麻木和不那么文艺的门童，但我们的男主不是，他是一个有着丰富的情感和共情力的人，这也是女主不讨厌他，两个人能发展成爱情关系的契机。"

原著打动编剧袁子弹的，除了两个不完美的人物，还有他们之间的爱情——反套路的同时，在爱情之外，还有一种 " 崇拜 "。

与灰姑娘遇上霸道总裁的故事相反，《欢迎光临》是一个穷小子对潇洒女孩 " 穷追猛打 " 的故事。而在追爱的过程中，张光正获得的不仅是一份爱情，也是在原本困顿的北漂生活中，与自己的一份和解。

" 郑有恩对张光正来说，与其说是纯粹的爱情，不如说是人生中的一道光。是他对抗平庸现实的希望，他对郑有恩其实有一份崇拜在。"袁子弹向娱刺儿解释。

早期的张光正遇到郑有恩时，就说过 " 我只要让她知道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追女神时，张光正的行为也有些直男，在被郑有恩拒绝的情况下，仍然萌生出要亲吻郑有恩的想法，最终被灌了一脑袋的豆浆。

这些行为让张光正的形象变得有些争议。袁子弹在刻画这个人物时，并没有回避张光正的缺陷，而是希望以 " 展现 " 的手法，让男性观众意识到这种行为是不正确的，" 我们通过女主抨击了男主的大男子主义，也通过大妈的嘴告诉大家，正确的追爱方式需要脚踏实地付出。"

郑有恩爱上的并不是早期莽撞的张光正，而是后期承认自己不是大堂经理只是门童、为了郑有恩的阴影跟别人打一架、懂得如何爱的张光正。

而张光正可能是任何人的人生切面，在社会中摸爬滚打，渴望一点爱与光，这一点爱与光，也成为让自己变得更好的理由。

袁子弹觉得张光正身上的真诚与善良，在当代十分稀缺。但她尊重每一种价值取向，也尊重观众对这个角色的批评。

平凡，也是一种现实

男女关系之外，同事之间的关系，代际之间的关系，也是原小说吸引李雪的原因。而在改编过程中，编剧袁子弹让这些人物都鲜活起来，构成了一个令观众共鸣的小世界。

白宇帆是《欢迎光临》中，团队定下的第一个角色，" 当时他刚和孔笙导演合作完《山海情》，大家比较熟悉，年龄也很恰当，我就把他定了下来，让他演张光正的朋友，陈精典。" 在李雪的印象中，即便饰演的是一个配角，白宇帆也经常在片场和年长的演员沟通，想不通的问题，还会跑到李雪身边，问一问该如何呈现。

在剧中，白宇帆饰演的陈精典和张光正一样，也是一个普通的门童。但和张光正不一样，陈精典出自知识分子家庭，属于有野心，也有文凭的一类人。大学毕业后，陈精典原本是打算考研究生的，但差了三分没考上，不甘心便再考，结果第二年差了十三分，而第三年，已经差了八十多分。

女朋友豆子为了让他考上研究生，不仅照顾他的日常，还省钱帮他报补习班。

父母劝他回家找一份更 " 体面 " 的工作，被陈精典拒绝了，他就想在北京这个大城市，混出自己的名堂。

白宇帆读完剧本后问李雪，" 这个人物是不是有点讨厌？" 李雪开导他，" 人物是要有成长的，不要拒绝一个有毛病，有缺点的人，你永远演一个伟光正的人，那没意思。"

这也是李雪在创作中所坚持的，当有缺陷的角色出现在作品里，希望大家不要把它自我阉割掉，现实中存在形形色色的人，塑造缺陷的人物并不是为了宣传他，褒扬他，而是有劝诫的含义存在，" 缺陷角色的存在，有它自身的意义。"

而角色背后看似不完美的一面，恰恰说明了他的立体。

袁子弹在追剧的过程中，看到网友评论剧里没有几个人是正常的，但她觉得《欢迎光临》里的角色都是正常的普通人，" 他们的典型特点就是，有自己的优点又有自己鲜明的缺点。"

张光正善良、耐心，共情力强，但又怂又笨拙。陈精典看起来野心和努力不成正比，但生活中对兄弟又义不容辞。而袁子弹最欣赏的小人物孙经理，同样如此，孙经理看似苛刻，也总是被下属品头论足，但他喜感的外表下，藏着的却是一种克制与温柔。

" 我们尽所能，在有限的篇幅里呈现人物的多个方面，也尽量给人物屡清来龙去脉，清楚地展现他 / 她过去是怎样的人，将面临怎样的困境。"

除了人物的生动立体之外，袁子弹更希望让每个人都承担着在故事中的使命——代表不同的人生态度和选择，尽量形成一个对照。

这也是小说影视化的重点。男女主的性格与彼此的互动，袁子弹做了重点的保留，后期着重增加了对群像的困境与成长的弥补。

王牛郎、陈精典的角色，原著中只有寥寥几字的描写，改编时，袁子弹补全了角色的家庭背景，比如陈精典父母对他的殷殷期望，他要面临的困境，是继续考研的执念，还是放弃后寻找另一番天地。

而女性角色豆子、娜娜、九斤都是《欢迎光临》原创的女性角色。

" 原著里真正的女性角色只有郑有恩，我们做这些原创的女性，也是形成一个差别。就是通过她们各自的人生选择，容纳更多的生活形态，也体现了女性在生活中面临的不同困境和人生选择。"

陈精典的女朋友豆子，原本只是酒店里的一个客房服务员，但和陈精典的逃避型人格不同，她努力上进，参加酒店组织的闪光一刻课堂，学习服务行业的知识，在黄金一刻救下被噎住的客人；为自己争取楼层领班的位置，心中梦想着成为客房部经理的位置，一步一个脚印。

从小地方来到北京的豆子，渴望着成为更好的人。即便面对流言蜚语，面对同事的刁难，她也能立稳脚跟。

在主角的故事里，张光正为了郑有恩，成为了更好的人，所以两个人才有机会走到一起；而在豆子与陈精典的故事中，两个人起初谈了恋爱，但因为信念的不同，陈精典已经无法理解豆子对事业的热情，最终两个人走散。

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各自的命题里，得到了不一样的人生答案，" 我们希望在体现不同人生困境和选择的同时，展现出多元的人生道路、价值观与爱情观。"

在袁子弹的心中，都市中的生活，不止有精英，那些不那么光鲜的人群，不算有成就的命运都值得关注。

《欢迎光临》想去讲述的，不是小人物逆袭的爽剧，而是努力呈现他们的困境与成长，即便他们的出现姿态显得莽撞而笨拙，但这就是生活。

" 它不见得很优秀，很光鲜，但不那么高潮迭起，就不是现实了吗？" 袁子弹反问道。

于生活逻辑中挖掘闪光点

作为一部生活剧，《欢迎光临》的拍摄难点，似乎没有太多。但这部 37 集的电视剧，到了正午阳光团队的手中，从剧本打磨到最后完成依然经历了十四个月，这对于导演李雪而言并不短。

开拍之前要做足准备。团队在开拍前，走访了至少五家北京的四星级和五星级酒店，采访基础员工和酒店负责人，也请教过航空公司的乘务长与教员，拍摄时他们还在一旁做指导，以及时纠错。

尽管职场部分出现的频次不高，但团队还是将细节落实到了方方面面，" 其实大家可能意识不到，孙经理升职为临时代理总监以及房务总监的时候，他的衣服就已经换掉了，之前是制服，后来的职位是可以换成他自己的西装的。一般观众看不出来，但业内人能看出来。" 李雪说。

拍摄过程中同样如此，《欢迎光临》的主要拍摄场景，包括郑有恩的家、佟娜娜的家、酒店后区、整整一层楼的客房，以及出租屋的楼道等，都是棚景，需要搭建，酒店门口、大堂则是在北京东三环的威斯汀酒店实景拍摄。

因为东三环太堵，拍摄不方便，团队曾想过到人少一点的五星级酒店，那里安静且方便拍摄。但李雪却觉得，东三环的威斯汀酒店，周围的生态难以复制，" 外景难复制，连植物都难复制，威斯汀酒店门口的植物有着很好的北京气质，大家可能随便一看觉得差不多，但别的酒店很难有这样的效果。"

尽管人多车堵，拍摄费劲，李雪最终还是把实景定在了最符合剧集气质的威斯汀酒店。

李雪透露，除了细节要做实，演员们也要提前去酒店感受生活。

黄轩、白宇帆、朱雨辰 " 门童三兄弟 " 会在酒店上班，按照酒店员工的作息进行活动。而黄轩特地在酒店附近租了与张光正差不多的房子，骑自行车上下班，去感受人物的居住环境与心态。

在李雪的印象中，黄轩是一个成熟稳重型的演员，擅长演好人和干部，就像《山海情》中的角色一般。而这次底层小人物的演绎，给了李雪很大的惊喜，" 他对喜剧的驾驭能力，不是技巧，是‘附体’型的，但我们平时聊天，他也不是张光正型的人。"

或许是信念感过强，黄轩在后期已经放飞自我，彻底成为了张光正，连白百何都忍不住说：" 你怎么现在这么张光正？"

与一般的都市剧不同，《欢迎光临》更加的生活流，没有巨大的矛盾去加强剧情，要想让观众持续看下去，除了剧本中的幽默元素，还要在情节中加入能让观众共鸣的内容。

李雪运用的方式是，捕捉生活细节，把身边的生活经验，融入到剧集拍摄当中。张光正不想下楼跳广场舞后，孙阿姨为了敲开他的门，叫醒这个装睡的人，便让快递员假装送快递，趁机抓到了张光正并教育了一番。

虽然只是一个小细节，但李雪觉得这一小细节可能发生在任何人的生活中，" 既合理，也挺有意思的。"

在李雪看来，拍好一个生活剧，最重要的就是观察生活，然后用到自己的作品当中。但这种运用并非是 1:1 的复制，而是提炼成与原著小说和剧本的气质相契合的内容。

故事如果太生活流，就会显得平淡，团队又融入了喜剧化、浪漫化的表达，郑有恩出场时，不仅有 BGM，还有烟雾，呈现一种梦幻的场景；门童三兄弟穿着西装奔赴充满模特的生日会时，也会有 BGM 响起。

" 一些夸张的音乐，高速的镜头，都是我们想要的夸张，我们不想让它太生活化，真实的生活拍得太实，就失去了意义。我想让大家在平常的生活中突然有一种像彩虹、滂沱大雨、闪电一样，让我们记忆深刻的这么一些瞬间。"在真实的基础上，李雪用夸张的手法，调动观众的情绪，让大家 " 嗨 " 起来。

《欢迎光临》制片人侯鸿亮看到剧本后，跟李雪说这就是一部主旋律的戏。而拍摄的过程中，李雪越来越觉得侯鸿亮的看法是正确的，他觉得《欢迎光临》就是一个温暖，鼓励所有人积极生活、认真工作、面对困难的故事，内核很符合 " 主旋律 " 的基调。

透过这部剧，李雪想表达的，就是用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就像袁子弹喜欢的那句台词说的一样，" 人生中大部分时间是黯淡无光的，那些闪闪发光的瞬间我们称之为奇迹。"

积极生活，就是奇迹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