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顶流中的顶流，也「塌房」了

近日，一则新闻，引发全球哗然。

「华人神探」李昌钰，被指伪造证据。

7 月 21 日，美国法院宣布一项判决，认定他涉嫌伪造一起谋杀案证据，致使 2 名男子坐了数十年冤狱。

但，和很多塌房事件不同，这一负面新闻并没有将他拉下神坛。

国内很多网友，反而都力挺李昌钰，质疑判决的公正性和纯粹性。

这让鱼叔想到网飞一部新出的纪录片，主角也是这样一个「塌不了房的顶流」，而且走向更令人错愕。

2005 年，一个早已火出圈的知名教授，被曝出胁迫女下属为自己提供卵子。

事情败露后，他不仅没有名誉扫地。

反而，全国上下无数女性排着队要为他献出自己的卵子。

她们还自发成立提供捐卵渠道的基金会，煽动全国女同胞和她们一样捐卵。

而且，直到今天，他依然是受人尊重的知名学者。

这是什么情况？

网飞这部纪录片，帮我们扒开了幕后真相。

从中，同样可以看到「神话」无法破灭的原因——

丑闻事件的主人公黄禹锡，和很多人想象中有所不同。

他没什么傲人的家世背景。

出生于贫民家庭，父亲早年去世，母亲靠养牛供他读书。

和很多小镇做题家一样，他一路埋头苦读，读到博士。

1995 年时，他成为首尔大学兽医学的一名教授，但并不为大众所知。

但 2005 年开始，几乎一夜之间，他成了韩国人心目中的「神」。

韩国总统在青瓦台亲自与他会晤。

政府不仅专门为他建立研究中心，每年资助数百亿韩元的研究经费，还提供保镖服务。

韩国繁荣的未来也被押在他的身上。

无数普通人自发组织后援团为他摇旗呐喊。

教堂里的牧师都将他当作上帝。

用片中的话说，防弹少年团都没他有号召力。

火势很快就蔓延出了国门。

全球学术圈都认为他是一个传奇。

国外富豪为了他一掷千金 ……

到底是什么原因？

因为他在克隆研究方面取得了突破性成就，被称为韩国的「克隆之父」。

1995 年，克隆羊多莉诞生的前一年，他已经克隆出全球首只超级乳牛。

2005 年，他创造了全世界第一只克隆狗「史纳比」。

这是一次里程碑式突破。

因为狗的生理结构的特殊性，使得比猫、牛、羊等其他动物更难把握排卵和卵子成熟时间。

美国科学家曾为克隆一只狗，投入大量时间、资金，最后还是失败了。

黄禹锡的克隆狗，真正奠定了他在全球生物科学领域的地位。

攻克了克隆之巅后，黄禹锡开始大展拳脚。

他接连克隆了牛、猪、狼、马、猫、狗、郊狼等动物、粗略估计已经超过 1600 只。

而且，他不仅能克隆活着的生物。

片中，中东一只高大雄壮，被王室视为珍宝的骆驼。

去世 11 年后，仅靠被冷冻的部分肉体 ，就被成功克隆了出来。

2012 年开始，他还与俄罗斯合作，利用克隆技术复活大约１万年前灭绝的猛犸象。

复活灭绝物种，现实版的《侏罗纪世界》也不再是梦。

最后一步便是，克隆人类。

2005 年 5 月，他宣布攻克了克隆胚胎干细胞的科学难题。

胚胎干细胞是人体所有组织、器官的基石。

也就是说，他能用克隆技术，让一个细胞变成体内任何细胞，能长出新的肝脏和器官。

这引起了西方世界的震惊，被赞是不亚于疫苗的伟大科研成果。

不像现在人们对人类克隆十分敏感。

当年这一概念没有被普及，社会也没有相关法律规范。

大众仅仅从新闻上得知了这一研究所能到来的好处。

即遗传病被消除，癌症等疑难杂症能够被治愈。

黄禹锡面对大众也不断强调这一点。

他还面向社会征集了许多病患，有针对性地克隆干细胞。

他向这些病患承诺，瘫痪的人可以直立行走，癌症患者可以不再痛苦 。

很多家庭都因此重燃希望，将他视为救世主。

在韩国国民心目中，他是一个造福人类的完美科学家。

但，「黄禹锡神话」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年时间。

2005 年底，他被数条罪状缠身。

罪状一，非法取用卵子。

黄禹锡的人类基因创造蓝图中，最关键的一步是取得卵子，然后植入克隆细胞。

但人类的卵子并不易取，研究可用的卵子数量非常之少。

那做实验的卵子从何而来呢？

黄禹锡对外称，卵子来自合法捐赠渠道。

16 位女性，自愿提供了 242 颗卵子。

他说，她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相信他的研究。

然而，经知情人爆料，以及韩国知名的调查节目《PD 手册》进一步查证后，谎言被拆穿。

实际上， 研究所用卵子有两个来源。

一部分是在网络上从非法渠道购入的。

交易女性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卵子流向了何处。

另一部分，来自实验室女研究员的「捐赠」。

某日，教授将所有女研究员叫到办公室，递上自愿捐赠的协议书，叫她们在上面签名。

他强调，这是为医学研究做贡献。

还说，「如果我是女性，我会毫不犹豫地捐出。」

这一系列行为的恶劣程度，足以让任何一个名人声誉全毁。

然而，黄禹锡却不仅没有塌房，反而更加得势。

全国上下无数女性排着队要为他献出自己的卵子。

她们还自发成立提供捐卵渠道的基金会，煽动全国女同胞和她们一样捐卵。

眼见丑闻就这样被平息，《PD 手册》节目又列出第二条罪状——学术不端。

曾在他的实验室工作的研究员举报他篡改数据，将实验的成功率改高，失败率改低。

但，这仅仅在学术圈引起了风波。

普通人不了解，只觉得黄教授可能研究遇到了困难，依然对他充满信任。

直到他的研究被定义为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所谓的针对 11 种病患克隆出的人类体细胞克隆干细胞，自始至终根本没有被研究。

他发表在顶级期刊上的图片，是伪造出来的。

这件事真正伤透了国民的心。

无数普通人希望破灭。

曾经尽心竭力支持他的人在研究中心崩溃大哭。

现场的混乱程度，使得警方不得不动用三个中队力量管制。

但以科学家身份来看，他仍旧没有塌房。

他仅判处两年有期徒刑，罪状是挪用国家公款的经济犯罪。

出狱后继续克隆研究，依然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

为有钱人家克隆离世的宠物狗，也已经形成了一套成熟的商业模式。

前两年，媒体又为他翻案，承认了之前在研究上的重大突破。

甚至他自己也表示，如果重来一遍，还是会选择走同样的路。

回看他跌宕起伏的传奇人生。

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被捧上神坛。

除了他在克隆领域极深的造诣外。

也有时代的特殊性。

当时，正处于韩国从发展中国家向发达国家转型的过渡期，民族热情高涨。

90 年代末韩国娱乐业开始发力。

2002 年世足赛，韩国队创造了世界杯上亚洲足球的最好成绩。

整个社会都洋溢在振奋的爱国情绪里。

克隆这一技术，是完全面向未来的。

黄禹锡取得全球性成果时，韩国国民意识到，我们终于不用步西方后尘了。

而且，他的求学背景相当「单纯」，没有任何出国留学经历，完完全全是韩国本土培养出来的科研人才。

当这张韩国面孔出现在《时代》杂志上，被认为是最有望拿诺贝尔奖的东亚科学家时。

他成了让韩国人自豪的民族英雄。

很多科学家一辈子默默无闻，他的科研成就因直接与无数国民、民族命运挂钩，被随时关注着。

很多重症、身障人士以及爱心人士无条件支持他 。

他自己也会有意识地参与政治活动，曾为了改善韩朝关系，克隆即将灭绝的朝鲜虎。

这些无形中助推了他的迷失，却也导致他很难「塌房」。

民族英雄、医学人才等标签成了他的保护伞。

抹黑他，等同于抹黑国家。

质疑他的学术，就是在阻碍韩国医学的发展。

实际上，黄禹锡刚刚出名时。

美国《自然》杂志的一名记者，就嗅到了异常。

他发现自己采访时一提及卵子来源，黄禹锡的脸色会变差。

而且，他试图采访捐赠者时，发现好几个人都是黄禹锡的下属。

当时缺乏更多证据，最后他只是写了一篇文章将这些争议提出。

他原以为这篇文章会成为导火索，引发更多人去讨论，进一步调查事实。

但结果，人们的矛头却集中到他的身上。

韩国国民质疑他文章的公正性，认为他作为西方记者，在构陷韩国的民族英雄。

当时，黄禹锡用高深的科学话语模糊了一些具体的事实。

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取卵是一个相当痛苦、漫长的过程。

需要女性长期打针、服用药物、做穿刺，对她们的卵巢不断刺激。

可能会因此患上妇科疾病、失去生育能力。

一次常常只能取出颗卵子，而他需要 200 多颗卵子。

这些女性是否被迫牺牲，这也是《自然》提出的问题。

现在回看，黄禹锡相当于叠了饭圈偶像 + 宗教领袖 + 民族英雄的 buff，成了无坚不摧的权威。

质疑他的人反倒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根据这一事件改编的电影《举报者》，聚焦于试图打破「黄禹锡神话」的普通人。

第一个向《PD 手册》曝光真相的人，是曾在黄禹锡实验室工作的研究员。

他辞去工作，赔上前程，说出真相。

结果遭到无数人围攻，无良媒体甚至潜入他的家中偷拍，在电视上曝光。

《PD 手册》也成了众矢之的。

黄禹锡的粉丝包围了电视台，24 小时不间断地喊口号、示威。

节目最后被迫停播。

也正因此，举报者们的勇气如此令人动容。

其实，一开始，举报者也犹豫该不该说出实情。

开口之前，他问《PD 手册》的记者，「真相和国家利益哪个更重要？」

记者回答，「真相就是国家利益。」

听到这个回答，他才放心地说出一切。

今天回看，这个问题依然直指人心。

虽然这一事件有很强的特殊性，但舆论环境却相当熟悉。

由狭隘的民族情绪引发的舆论闹剧，实在太常见。

现实中，关注恶性社会事件，成了人们口中的抹黑。

很多现实主义电影，都有了阴谋论。

就像李昌钰这次「翻车」，很多人仅仅是因为他的「华人」身份就积极站队，而无意了解案件详情。

重点的偏移，也离不开媒体对「神探」的反复渲染。

宏大叙事之下，是无数被忽视的真实细节。

《逃出克隆岛》里，完美无瑕的克隆公司，反而害死了等待被技术拯救的普通人，酿造了数不清的悲剧。

如果我们不停下来想一想，科技进步的终点可能就是电影里无人性的可怖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