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人文历史 | 高晓松：时代没有辜负相信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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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晓松

《国家人文历史》是我一直长期订阅的杂志，虽然现在不太看公众号，但“国家人文历史”是仅剩的几个公号之一。

高晓松参加由《国家人文历史》主办的第五届CSR中国文化奖颁奖盛典

《国家人文历史》是我一直长期订阅的期刊，虽然现在不太看公众号，不过“国家人文历史”是仅剩的几个仍在阅读的公号之一。我有多个头衔，最近叫岛主，“晓岛”的岛主，“晓岛”是我昨天开的一个集合了图书、唱片、电影等等内容的一个免费空间，不止可以读书，还有从世界各地人肉背回的黑胶唱片，代表了20世纪光芒万丈的音乐行业，大家在那里可以听音乐，也可以看看那些能代表我们20世纪的伟大电影。我在“晓岛”开业的时候讲过，要感谢这个时代，这个时代超过了我们的预料。

晓岛内景

我记得在十几、二十几年前的时候，有很多知识分子都痛不欲生地说“我们这么奔腾地追求经济，是不是遗失了很多东西，奔跑的时候是不是把珍贵的东西失落了”，甚至说“衣服跑掉了，裸奔了”，呼吁慢一点，停下来。其实我是这么想的，在每一个奔腾年代都会有保守的知识分子要求停下来慢下来。文艺复兴时期老精英说不对，工业革命中老精英说马车更好一点，蜡烛更有美感。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挡住时代的滚滚车轮。

但是这个时代并没有辜负大家。在每一个时代，当你看到它仿佛裸奔成原始人的时候，仿佛人类在倒退的时候，仿佛把所有的伦理、文化、历史这些东西都丢掉了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结果是你看到了在每一个时代奔腾了之后，都会转回来。比如文艺复兴之后，还是把希腊的那些东西重新翻译回来，作为文艺复兴的重要成果；再比如工业革命之后，人们才有了更多的博物馆，把历史、文化放到里面。

今天也一样，我很感谢这个时代没有辜负相信他的人，它向前奔腾向前，穿过了临界点，又再重新回头捡起来沿途掉的东西。路上掉点东西不怕，任何时代都会这样，你只要跑到那个地方，那些东西还在，无非是把衣服再穿回来。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有些东西不会因为急速奔跑而失落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亩地，这亩地种其他东西是不长的，只能长花。并不是每个人心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能开荒用来长经济作物的，种老玉米它不长，种土豆它也不长。当你发现了这一亩只想开花的“闲田”一直在你心里生长的时候，所有这些，美也好、文化也好、历史也好，就会重新生长、开花结果，那就是我们人类的伟大之处。今天的时代有了这些土壤，才能够开出这些书馆。没有这些土壤的时候，每一寸土地用来卖住宅的时候，我想开书馆也没用，总要有更富裕的土地、时间，更丰厚的资本才会把这个事做起来。

高晓松在CSR中国文化奖颁奖盛典

我们一家一家的书馆就是这样开起来的，从最开始的杂书馆到晓书馆，再到晓岛。开始做杂书馆的时候很不易，它建在北京城郊的村里，做晓书馆境遇就明显好得多，有各方面的配合。其实晓书馆只比杂书馆晚了两年，但整个过程就明显感觉到顺利很多，这得益于大环境的改善、赋予能量。就像是我们之前说的，一个人奋力奔腾了一段后，把衣服重新穿起来，开始注意自己的发型，注意自己举止优雅了。晓书馆最终也在特别漂亮的建筑里建成了，而且成了网红图书馆。

晓书馆

之后我们收到了很多的建馆邀请，有些甚至是市委书记、市长亲自给我打电话，说“晓松，来我们的城市看看吧”。官员们从之前关注投资建厂，到今天去关心一座小小的图书馆的建造，这是我十分乐于看到的。

当然，我们在做公益方面还是很谨慎的。做公益最大的忌讳就是：第一，把它当成慈善做，第二，好大喜功。公益不是慈善，慈善给点钱就好了，公益是需要投入自己大量的情感、热情、精力和资源，而不是给你点钱去做。所以我们“晓书馆”每本书都是自己去选，唱片都是自己背回来的，选址在什么样的地方，都要自己去反复考察，都是一点点很稳步的走过来的。

晓书馆内景

我想说的第二个问题是我为什么选择收藏这样的书，做这样的历史节目。

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像所有年轻人一样，喜爱大师，热爱精英这些东西。等你慢慢长大以后，会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国家所有进步、革命、沉沦等等改变，到底是受什么影响？亿万人民到底是是受什么的影响？是因为读了费正清的书，还是其他的什么？

我们杂书馆收藏大量的民间文献，有鼓词、弹词、木鱼书这些民间戏曲，也有呈现民间宗教面貌的宝卷，还有用来给底层人民扫盲的民间杂字，都不是通常意义上说的善本，但它们特别有意义。当你读到民间戏曲的时候才会明白，为什么当时的人民愿意抛撒热血，为什么民众最终会这样或那样选择。民间是会受到这些文化内容的深刻影响的，当我去了解研究，看到民间戏曲的改革和渐进，内容的变化，觉得好有意思。这些民间的东西，或者我们可以把它称作做“细颗粒历史”。如果你只读二十五史，那个颗粒太粗了。二十五史都是纪传体，一个长达300多年的朝代，如果只看了70个人的传记的话，是远远不够的。一个朝代到底怎么回事，不能光看70个王侯将相的传记，因为在这些历史中很难看到真实的改变。那么，今年9月到10月，我们杂书馆和哈佛燕京图书馆，会在哈佛大学做一个相关主题一个月以上的联展。

杂书馆

另外，与此一脉相承的，我在今年做了个特别有趣的节目叫《晓年鉴》，起始点是1969年。1969年我个人的历史是，我出生了，差点被冻死……1969年的时候，我父亲还得从街上捡了几个钢管焊了一辆自行车。而在同一年，美国人登上了月球，也是同一年，互联网第一个信号发出来了。然后从整体的大趋势上，我们可以看到，1969年的中国和西方世界相差何其遥远。而在今天，我们同步了，甚至在一些领域，我们远远的站在世界的最前面。你可以清楚的看到曲线往前追赶甚至超越的轨迹。所以说，整体的历史叙述是很有意思的。

不仅如此，这个节目更有价值之处还在于更多人私人历史的汇聚。这次，不仅仅是我来说，你来听，因为偌大的中国我只看到方圆十里，我们做的是，每期播放之后，也请所有听众把自己在这一年的故事写下来。我们把这万千条留言收集起来，逐渐拼成一个拼图，把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拼起来，汇集成一个集体记忆，最后变成一个民间的记忆宝库。

现在，读这些留言几乎成为了我生活的重要支柱，我从小读历史读了那么多，发现原来都是粗颗粒的历史，等我看到节目下面成百上千的人写出来的自己的生活，你会发现真的是一个“小年鉴”。因为大年鉴、国家年鉴写的是经济数据，这个地方有产量没产量，而当你看到每个人说自己身边的爷爷、外公、小姨……每一个具体的人，他们如何生活或者生存、他们的希望和挣扎的时候，你会特别的感动，比你看到那一年的数字感动的多的多。

未来我们会把这些故事和我身边的故事，我们把这些东西一起出版一个系列叫做“小年鉴”。你会看到中国民间的情感年鉴，你会看到中国在那个年代最真实的面貌，它的细节存在于城市角落里，存在于乡村工厂里……之前我以为我很了解历史，但是看了他们的叙述后我才知道，原来在那些年有过无数我们根本没有想象过的事情，有很多是比我想象的要好玩的多，有的要悲惨的多，而这些都是非常的真实。

高晓松在CSR中国文化奖颁奖盛典上讲话

这个就是我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的两件事：第一，感谢这个时代，不要畏惧时代，不要阻拦时代，你的时代没问题，人类没问题。第二，细颗粒历史才是真实的人民的历史，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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