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学者看G2困境：中韩关系的“真实”温度（图）

中美两国角力正酣，站在相对“局外人”立场上的韩国是如何看待这场两个大国之间的“斗争”的？韩国从政界到学界又是如何理解自身角色定位的？围绕这些问题，记者专访了韩国东亚和平研究院理事长、总统直属北方经济合作委员会国际关系专门委员金相淳，由他来解开韩国作为第三者的“G2困境”。

记者：自萨德问题发生纠纷以来，外界普遍认为中韩关系急转直下，从韩国的视角看，中韩关系目前究竟怎样？

金相淳：韩中关系从2016年7月8日起萨德问题发生纠纷起，我一贯主张三个观点。但这些想法不仅我个人主张，韩国的舆论和专家的想法也是如此。第一、萨德问题的本质不在于韩中之间的，而在于朝美关系上。第二、如由于萨德问题发生韩中之间的摩擦或分歧，其利益自然让朝美甚至日本和俄罗斯获得，损害者是韩中两国。第三、因此韩中应以封闭式安全对话主导从被动局面转向主动方向发展，在经济合作的成功案例基础上，进一步发展真正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两国在经济合作上更紧密合作，在安全问题上进行朝核问题的斡旋者，针对朝鲜和美国方面同步进行半岛无核化和朝美关系正常化的斡旋任务。在萨德问题上，韩国有些专家说，“中国不找与美国谈判，而向韩国发出经济报复结果，把韩国船吹到美国那边了。”

中国对韩国进行萨德报复的时候，据韩国各界的反映，我阐述了三个观点。第一、经济报复是互动的，虽然韩国的损失比中国大，但中国也会有，而且日本等周边国家趁韩中两国经济摩擦中取得不少利益，最后损失都是归纳到韩中两国。第二、韩国会把投资和生产基地从中国转向到别的国家去。这是不仅因有中国对韩国进行萨德报复，原已经有中国劳动成本的成长速度太快以及投资环境不如东南亚国家等的原因。第三、韩国是世界第10~12位的经济体制，可以克服中国的萨德报复。因韩国的经济结构已经体验了几次的全球性经济危机，充分坚持地区或中国所引发的经济报复。每次面临经济危机的时候，韩国当危机成为机遇而成长。从萨德报复起，韩国民众对中国的反感舆论超越日本，原来韩国民众最不喜欢日本，现在中国代替日本的，喜欢与越南合作，要去东南亚和印度等国家。这是韩国目前的现实，不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从中国的萨德报复起，韩国的总体经济政策全面转向了“多边化战略”，采取了“分散化战略”，追求了“去中国化战略”，避免经济依赖中国的现状，推动了“新北方政策”、“新南方政策”以及“半岛新经济构想”类的新经济政策。我采访几位专家提问，他们回答说，韩国不着急与中国谈萨德问题如何解决，其实谈了也没有用。因萨德问题的本质还是“朝美关系”，韩国单独无法提出解决方法，要谈就中国与美国谈，或许韩朝参加以“四方会谈”形式同步谈萨德问题、朝核问题、朝美正常化问题等。在经济发展方面，韩国需要与中国合作，但中国也如此。其实中国的萨德报复并没有充分给韩国造成打击的效果，韩国的贸易总额和韩中贸易总额都是成长。由于美国总统特朗普推动美国优先主义背景下，韩中两国在经济合作应紧密合作共同应付美国单边主义。在安全问题上，韩国正在进行开发自卫防御系统，包括雷达系统的国产化，但需要时间。因此韩中两国在半岛无核化和朝美关系正常化的共同目标上合作，自然会与美国谈到萨德问题。

记者：外界对于韩国夹在中美之间的种种分析，特别是在中美贸易战背景下，外界对韩国所处立场的判断，与韩国自身的思考是否存在差异？ 

金相淳：在安全问题上，韩国只能靠与美国同盟关系而发展追求自身安全，目前还没有其他选择，不然无法阻止朝鲜的核威胁。在经济发展上，韩国从与中国发生萨德纠纷以来，把主要对外投资和生产基地从中国转向到东南亚国家、印度、俄罗斯或其他地区的国家，努力减小向中国出口的依靠程度。韩国积极推动“新北方政策”和“新南方政策”，该成果已经出现。譬如，2017年韩国对东南亚国家出口总额是1485亿美元（贸易总额是2216亿美元），超出了对中国出口的1417亿美元（贸易总额是2384亿美元）。越南已经成为韩国第三大出口国，到2020年可超出1000亿美元，可能2023年左右靠近或超越中国。 

因此在韩国的外交和经济政策上已经不再说“安全靠美国，经济靠中国”的战略，大体上韩国国内舆论和经济政策研究方向也形成了“安全还是靠美国，但经济靠多边化战略”，中国对韩国是重要国家之一。韩国在外交政策上也有变化，从“美中俄日”的“四强外交”变成了“六强外交”，加了“欧盟”和“东盟”国家，积极推动“新北方政策”、“新南方政策”、‘半岛新经济构想“、”多边外交“以及”经贸关系多边化“，尽快脱离在美国和中国中间被夹的”G2困境“。 

韩国真不愿意中美贸易战变成长期化。因为韩国是靠出口而成长的，是一种典型的出口国家。而且中美两国在韩国出口总额中站了第一和第二地位，加起来站了共38.9%。目前中国还是韩国的第一出口大国，去年韩国出口中24%是向中国出口，其中80%是零部件和原材料。中国用从韩国进口的零部件和原材料组装，把成品向美国出口，韩中两国与美国关系是个进出口连环关系。因此，如美国增加从中国进口产品的关税，直接影响到韩国对中国的出口。2019年第一季度，韩国对中国出口比去年同期已经减少了17.3%。 

虽然今年在第一季度期间，韩国比去年同期对美国出口增加了12.9%，中国对美国出口减少了8.8%，中美贸易战的短期内韩国可能站了部分有利的局面。但是，如中美贸易战变成长期化，绝对不利于韩国经济成长，的确产生幅面影响。 

向东看还是向西看

记者：习近平3月出访欧洲期间，曾与法、德、欧盟领导人举行全球治理论坛。有分析认为，世界正在形成由美国、中国、欧盟组成的”G3“格局，韩国方面对这个观点怎么看？ 

金相淳：我认为目前国际格局还是由于美国维持单极现象，并不认为美国和中国的两极或是其他大国成为行为者的多极格局，也没有从单极演化到多极的变化中。在综合国力方面，目前中国无法与美国对比，因此还需要努力发展，尤其军事科技能力。欧盟不是完全体，还没有完成真正的同盟体制和结构，反而存在分裂现象如英国的案例以及西欧和东欧之间的差距。欧盟根本没有也不会集中集体力量与美国或中国竞争对比，欧盟目前只是个”空虚“，无法成为个”极“。但我希望世界格局将演化到”多极世界“，不希望一个”单极“以自身利益为主主导全球社会，希望以国际法和均衡治理以及对话协商方式追求谐调世界。 

记者：放在更长周期来看，不管是日本还是韩国，似乎都将面对在中美之间选边的问题。 

金相淳：因中国在改革开放40年的成功发展基础上，中美之间的霸权竞争已经从贸易战开启，将扩展到多领域的霸权博弈。中美关系在结构上发生了变化，难以避免G2大战，全球将面临了”修昔底德 （Thucydides）陷阱“。中美关系将不在于善意的竞争和合作关系，而在于生死挑战和争斗关系。在这种大国博弈中，中国当然会企图在区域中采取一些手段来主动制定新规则，无法否认东北亚地区早晚会面临被中美G2两大国要求选一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