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足球为何对种族主义如此无知？

意甲总部大楼外面醒目地挂着印有三只猩猩的宣传板。

原作者：NICK SQUIRES

翻译：桐谷华

意大利足坛总是能给我们抖出各种各样的猛料，这是最新的一个。

意甲在周一的各个体育场内大张旗鼓地搞了一场旨在打击球场上和体育场里的“反种族歧视”活动。可他们选择的形象是为了映射黑人球员遭受球迷猴子叫和模仿猴子吃香蕉动作的现实吗？

他们画了三只并排并的黑猩猩，然后挂了起来。

意大利的一些球队和许多媒体迅速对此展开了批评，而全世界的媒体和网络社区也对此大加鞭挞。然而意大利的媒体却集体选择了噤声，周二的各大报纸连屁都没放一个，就连《米兰体育报》和《罗马体育报》这两家最大的足球报都没放一块豆腐干讲述此事。

意大利人——至少对足球界的意大利人来说——可能脑子有点不好使。都这么明显了，还是看不出来。

意甲的管理层似乎认为用猴子形象来谴责黑人被比作猴子的行为并无异常。同样地，《罗马体育报》的编辑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在头版国际米兰和罗马的预热文中，为卢卡库和斯莫林的大幅图片配上“黑色星期五”会招致球员们的反感，还被反歧视组织的谴责为无知和种族主义思想。第二天，报纸发布了一篇洋洋洒洒的长文表明自己无意发表种族主义言论，结果更是火上浇油。

事实上，最近发生的这两起种族歧视事件可谓是“意大利特色”和“制度缺陷”的最新证据——意大利足球存在严重的歧视问题。然而就像体育中的任何问题实际上也是社会问题一样，它反映了意大利社会依然普遍存在着种族歧视现象。

意大利不比英国和法国，它作为帝国主义国家的时间十分短暂，仅仅在厄立特里亚，索马里兰和利比亚有过短短几十年的殖民时期。二战后，意大利也没有像英法经历了轰轰烈烈的移民潮。几十年来，意大利人逃离了母国，在美国，欧洲，拉丁美洲和澳大利亚寻找工作和新机遇。直到21世纪初，意大利人才开始醒悟过来，意大利已成为移民的净接收者。

“意大利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开始经历移民潮。在1990年前后，全意大利只有几十万外国人，并不多。而今天这个数字是大约500万。意大利成为一个多民族、多元文化的国家了，这让很多人感到突然和困惑。” 《极端球迷——意大利足球的另一面》（Ultra - The Underworld of Italian Football）作者托比亚斯-琼斯（Tobias Jones）说道。

《罗马体育报》头版头条的“黑色星期五”引发了争议。但编辑并不认为这是种族主义。

尽管移民人数与日俱增，但移民难以融入意大利社会的问题一直未能解决。你很难看到黑人司机或者黑人售货员，更不必说黑人律师，黑人医生或者黑人记者了。黑人移民往往只能在南部地区找到采摘水果和蔬菜的工作，收入微不足道，生活在棚户区，未必比他们在非洲留下的亲戚的生活条件更好。

在许多国家，开出租车往往是新移民在新国家站稳脚跟的第一步；然而在意大利，出租车行业却被白人司机牢牢把持。新移民极度缺乏工作机会使得黑人几乎没有可能跃升为中产阶级，也就使得几乎不会有黑人来球场看球。看台上的肤色远远不如球场上来得丰富。

极右政党北方联盟（Lega Nord）主席马特奥-萨尔维尼（Matteo Salvini）尽管今年夏天结束了和五星运动（Movimento Cinque Stelle）的联合执政，但他的上任早已激化了意大利人的排外情绪。更何况许多极端球迷事实上都有着“法西斯情节”，这种“情节”随着社会浪潮迅速被激化。像拉齐奥这样有着深厚反犹传统和法西斯主义传统的球队甚至经常展示着凯尔特红十字的TIFO和墨索里尼的画像。

当然，意大利球迷们总是宣称自己不是种族主义者。虽然承认这一点很难，但球迷们还是痛快地表示，他们不是只喷黑人，对面只要是个人都能喷。如果对面球员是秃顶，那么就喷他是个和尚；如果北方球队的对手是南方球队，北方球队的球迷就喷对面是“乡巴佬”；从普利亚大区（Puglia）来的球队因为家乡靠亚得里亚海，就被嘲为“阿尔巴尼亚农民”（阿尔巴尼亚在亚得里亚海东岸）。这些球迷称，学猴子叫也不过是嘲讽和戏弄对方球员以让他发挥失常的一种方式而已。

“我把这种行为叫‘维罗纳主义’。” 琼斯说，“维罗纳球迷曾经举起一副写着‘不要说我们是种族主义者，我们要恨遍非维罗纳球迷’。他们说他们不只反黑人球迷，只要不是自家人一概滚粗克。他们对任何外来者都这样。”

即便如此，这也无法为意甲的主教练们甚至坐在更高位置的人们在场内外做出的各种种族主义行为作辩解。

曾任意大利足协总主席的卡洛-塔维乔（Carlo Tavecchio）五年前曾在竞选足协主席期间曾对黑人发表了类似“吃香蕉”的言论而遭受各界猛烈批评。

当被问及为何年轻意大利球员难以获得职业队出场机会时，他是这么说的：“在英格兰，他们会甄选进队的球员，如果达到职业联赛标准，就会被给予机会。但我们呢？我们招进来的都是‘所谓的球员’（Opti Poba，读起来也很像非洲球员的名字），之前还吃着香蕉，接下来就成了拉齐奥的一名职业球员了。”

虽然塔维乔的话引起了一番骚动，但足总纪律委员会却判定塔维乔并无过失，并表示塔维乔的言论“并不违反相关条例”。当年晚些时候，塔维乔被FIFA判定禁止担任任何FIFA职务6个月。

上个月，布雷西亚主席在对主教练和巴洛特利不和一事对巴洛特利发表了这样的评论：“作为一名黑人球员，他在尽力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只不过遇到了一些问题而已。” 俱乐部后来表示主席只是在“开玩笑”，说了一些“容易被误解”的话。

事实上，从意甲联赛到街头巷尾的野球，种族主义都无处不在。据称有黑人移民家庭的孩子在和伙伴们踢球时，队友们被告知在下一场比赛之前需要把脸涂黑。显然这有种族主义暴力之嫌。

也许在意大利人看来这是表示团结的标志，但在非意大利人眼中这就很奇怪，这样的行为很有可能会对那个黑人孩子带来二次伤害。

甚至像特雷维索这样不小的俱乐部都做出过集体把脸涂黑的事情。“意大利的种族主义敏感性是有多低，才会以如此笨拙的姿态来展示所谓的团结一致？” 琼斯如是说。

事实上，包括黑猩猩海报和涂黑脸在内，它们本意或许都是出自反对种族歧视，也都是意在反对球场内外出现的种族歧视现象。

“我想他们可能就是不知道什么叫歧视。” 琼斯说，“近几年来看得出他们从上到下都很无知。摆上台面来的都这样了，台下面是什么样你可以想想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