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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彝尊身为一代文宗,为什么后世很少有人知道他?

2021-09-10 来源: 趣历史 原文链接 评论0条

朱彝尊,字锡鬯(chàng),号竹垞(chá),又号醧(yù)舫,晚号小长芦钓鱼师,别号金风亭长,清朝时期词人、文学家,是“浙西词派”的创始人,与陈维崧并称“朱陈”,与王士祯称南北两大诗宗,二人并称“南朱北王”。下面趣历史小编给大家带来了朱彝尊的故事,和大家一起分享。

01

许久之前,提到清代词人,脑海中就只会想到纳兰性德。慢慢地,读的书多了,开始认识一些“名不见经传”的词人,这其中不乏一些水平甚高却为生活品性所累的。而最令我遗憾的,当属“三大家”之一的朱彝尊。

朱彝尊在生命上要比另外两位长得多。纳兰不过三十岁就与世长辞了;陈维崧也才终年五十又七。而朱彝尊足足活了八十一岁,是一位老寿星。

有人也许会说:作诗填词是有天赋的,和活了多少岁没有关系。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但若是放在天赋一级的几位人物身上,生命的长度必然会影响最终的成就。

这样的事例比比皆是。江郎才尽的江淹;以及比他迟一些,以《三都赋》而“洛阳纸贵”的左思,做官之后也不怎么写文章了。而说到“少壮功夫老始成”,写下这句诗的陆游无疑是最佳代表。陆游的经典之作都是晚年才成的。此外还有老杜,“晚节渐于诗律细”,如果在三十多岁,是决计写不出《登高》的。同理还有李煜,做降君之前写的那些词皆不值称诵,受俘三年却达成了自己词作的巅峰。

所以,生命的意义远非寻常中的我们可以体察。只有当你真正用心做一些事时,才会凸显出它的伟大。朱彝尊就是那个把握住了生命意义的人,所以我们再读他时,务必带着虔诚的态度,甚至要将其放在纳兰和陈维崧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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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这位叫朱彝尊的小朋友出生于嘉兴碧漪坊。六岁时,入私塾读书。关于这一阶段的情况,《清史稿》中有明确的记载:生有异秉,书经目不遗。没错,这又是一个过目不忘的小天才。

那时家里比较穷困,在他十三岁时,老家发生蝗灾,颗粒无收的情况下,家中的伙食也就断了。为了活着,只能依靠别人的救助有一顿没一顿。之后的几年,全国纷乱四起,四方战火连天。朱彝尊却无视这些,继续跟着老师读书。因为穷,加上这教谕冯镇鼎又是他的准岳父,于是便名正言顺地住在岳父家里。到了十七岁这年,老师的女儿福贞也十五岁了,朱家拿不出彩礼,就让儿子做了倒插门。

因为清代的史料实在过于丰富,所以名家的任何隐私可能都在文献中有所涉及。加上朱彝尊又是一个喜欢将自己事情往外抖的。所以,他的品行就因一段感情而蒙上了污点。

在与老婆福贞结婚后,朱彝尊和自己的小姨子冯寿常却两心相印。这冯寿常是什么人呢?我认为都不能看作女人,因为她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朱彝尊在词中写道:

齐心藕意,下九同嬉戏。

两翅蝉云梳未起,一十二三年纪。

春愁不上眉山,日长慵倚雕阑。

走近蔷薇架底,生擒蝴蝶花间。

——《清平乐》

没有春愁,整天嬉戏,偶尔还捉一下蝴蝶。就是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画面,初次刻在了词人心里。紧接着呢,还是书写她那天真无邪。

辛夷花落,海棠风起,朝雨一番新过。

狸奴去后绣墩温,且伴我日长闲坐。

笑言也得,欠伸也得,行处丹鞋婀娜。

簸钱斗草已都输,问持底今宵偿我。

——《鹊桥仙》

陆游是“我与狸奴不出门”,朱彝尊却是把猫赶跑了,让人来陪他。陪他的人是谁呢?就是那个穿着小红鞋,又笑又跳,没有一点儿正经的小女孩。女孩的形象展开之后,她又问了一句:簸钱、斗草都输光了,今天晚上拿什么赔我?

簸钱就是把三五铜钱掷到地上,以正反面的多少论输赢。斗草也不新奇了。复观《红楼梦》“呆香菱情解石榴裙”一回,便可知其基本操作。不过是比对仗,说押韵,整体比掷钱雅趣一些。

朱彝尊写完这些的生活小细节,便开始慢慢地涉及那个永恒的话题了。

小小春情先漏泄,爱绾同心结。

唤作莫愁愁不绝,须未是,愁时节。

才学避人帘半揭,也解秋波瞥。

篆缕难烧心字灭,且拜了,初三月。

——《四和香》

整体意思是说这个小女孩开始长大了,知道避嫌了。只是末尾一句给人留下了无限遐想。银字笙调,心字香烧。这无疑会让人联系到爱情。而且又要拜月,这种心愿就更明显了。

这种小词读来诉说直白,饶有意趣。而最为人称道的,还是他的《桂殿秋》。

思往事,渡江干,青蛾低映越山看。

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

——《桂殿秋》

顺治十五年(公元1658年),朱彝尊漫游回来,妻儿已举家搬到西河村。十一月,仍迁回梅里。这时,正巧碰上已经嫁入苏州富豪后归宁的寿常。小姨和他们一起在船上住了几天,彝尊遂有此词。

“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正是整首词的精华所在。后世理解起来,往往就像刘亮程说的:“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意思到位,但终究是读者附加上去的。还是叶嘉莹先生看得深切,提出了“弱德之美”。

弱德并非软弱,而是像朱彝尊这样,明知这段爱情的结果只会是“小簟轻衾各自寒”,却还愿意抛弃世俗的眼光去接纳!况周颐将其视为清代第一词作,看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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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和好友陈维崧一样,朱彝尊也是五十多岁才通过科举步入仕途的。这年,朝廷要举行博学鸿词科考试。和以往不同的,这是清政府首次公开招纳人才,很多明代遗民都拒绝参加。其中就有顾炎武。顾炎武不去,很多有识之士也不去,朝廷没办法,觉得朱彝尊还行,于是干脆让他来参加考试。

朱彝尊顺利通过考试,次年与李因笃、严绳孙、潘耒等被授以翰林院检讨,编修《明史》。能参与正史的编纂工作,你就知道不是开玩笑了。朱彝尊的学识水平,初次得到了展现。随后,康熙皇帝又是赐给他吃穿,又是允许在紫禁城骑马,没事就叫他来参加宴会。可谓十分看重。正在朱彝尊顺风顺水之际,却因为一件小事被贬官。

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五十六岁的朱彝尊为了编辑《瀛洲道古录》,利用职务之便,私自抄录地方进贡的书籍。于是被人弹劾,官降一级。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人成心要挤压他。当时人誉为“美贬”。

次年,纳兰性德病逝,朱彝尊也开始想着全心研究史学了。这是漫长生命与他的附加意义。是纳兰等生命短暂者的悲哀。

他住在古藤书屋,编成《日下旧闻》和《经义考》。还与来看望的朋友们一同吟诗作赋。表弟查慎行来玩,写下一首诗:

古藤荫下三间屋,烂醉狂吟又一时。

惆怅故人重会饮,小笺传看洛中诗。

——《三月晦日饮朱十表兄槐市斜街新寓》

等到康熙三十年(1691年),六十三岁的朱彝尊复官又罢官后,方才彻底告老还乡,过上游山治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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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朱彝尊一生藏书非常之多,达八万多卷。他说:“凡束修之入,悉以买书。及通籍,借抄于史馆者有之。”有点钱就买书,买不来的就借来抄。即使曾经因为抄书而被贬官,但他的志向也丝毫不曾改变。

因为书多,读书多,所以水平很高。后来康熙南巡时,朱彝尊前去见驾,将自己所著的《经义考》呈上,康熙读了大加赞赏,赐了他“研经博物”匾额一块,命令在全国范围内发行。等到八十岁时,他又写成《曝书亭集》八十卷,由潘耒作序。

潘耒说:“竹垞之学,邃于经,淹于史,贯穿于诸子百家……蕴蓄闳深,搜罗繁富,析理论事,考古证今,元元本本,精详确当,发前人未见之隐,剖千古不决之疑。其文不主一家,天然高迈,精金百炼,削肤见根,辞约而义富,外淡而中腴,探之无穷,味之不厌,是谓真雅真洁。”

也许作诗填词在小小年纪也能凭借天赋取得不错的成效。但是论到经学治史,没有长足的积淀是绝不能够的。朱彝尊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除了自身天赋外,依靠的便是八十年间的过目不忘。

八十寿辰,查慎行写诗贺寿:

自返初衣不记春,十年鸠杖又随身。

百分盏满休辞醉,万卷书多转益贫。

荻火烹鲜鲈气味,松风吹长鹤精神。

倏然出处行藏外,要是江东第一人。

无论是朋友亲戚,还是晚生弟子,在这样一个人面前都是毕恭毕敬。

他自言要以姜夔、张炎为宗,自己的词也写得清丽和婉。最见功力的,我以为不是《桂殿秋》,而是他的另一首记事词——《高阳台》:

桥影流虹,湖光映雪,翠帘不卷春深。一寸横波,断肠人在楼阴。游丝不系羊车住,倩何人、传语青禽?最难禁。倚遍雕阑,梦遍罗衾。

重来已是朝云散,怅明珠佩冷,紫玉烟沉。前度桃花,依然开满江浔。钟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难寻。

这首词前有一段小序:吴江叶元礼,少日过流虹桥,有女子在楼上,见而慕之,竟至病死。气方绝,适元礼复过其门,女之母以女临终之言告叶,叶入哭,女目始瞑。友人为作传,余记以词。

故事有点像《牡丹亭》,却没能成为《牡丹亭》,而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上片书少女怀春,下片写叶郎还情,结构很工整。流虹桥不是别处,正在吴江县。就是蒋捷写“风又飘飘,雨又萧萧”的地方。蒋捷的词是一首绕梁三日的愁曲,朱彝尊又何尝不是呢?

羊车借用了卫玠的典故,来说明这位男子很帅气。接下来又连用了三四个典故:朝云,明珠,紫玉,桃花。这些都是倏忽易失的事物。等到这位多情的男子归来的时候,只盼望那江边的红心草,能代自己表明心意。可是这女子最终还是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首词无论是剧情还是感情,都胜过作者手下余词数倍。我以为,这才是最好的作品。符合嘉陵先生所说的“弱德之美”,符合大众对词的喜爱,可以和姜夔、张炎等人一较高低!

而如此伟大的学者兼词人最终却沦落得默默无闻,这当然和他的私人感情及《风怀诗二百韵》有关。

朱彝尊晚年收集一生诗作,编成集子,友人建议将此《风怀诗》移除,朱彝尊却说:“吾宁不食两庑豚,不删风怀二百韵”。

两庑是祠庙两边的长廊。这意思是说:我宁愿丧失配享孔庙的资格,也要将这段感情流传下去。老实来说,这其实并没有太大意义,因为他的小姨子早已经去世多年。朱彝尊为了存放在心底的那份美好,不仅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还赔上了自己的一世文名。以至到了今日,天底下除了文人墨客,已经少有知之。

不过,这究竟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一个人连生前的名誉都不在乎,又何必介怀死后的寂寞冷清。也许,那正是他穷其一生所要追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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