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登川之战：美军坦克打到不敢凑近，志愿军如何打出反坦克经典？

如果一定要以一种武器作为军种的代表，海军的骄傲肯定是航母，空军最高战力是战略轰炸机，而代表陆军的绝对是重型主战坦克。德国的“虎”、“豹”，苏联的“T”系列和“IS”系列，美国的“谢尔曼”和“潘兴”、“巴顿”都是其本国陆军的图腾。

坦克号称“陆战之王”，从一战诞生起就支配着陆地战场，并在二战时登上巅峰。德国人用闪电战征服了欧洲，世界各国才看到这种武器真正的用法：坦克不能像法国人那样分散到步兵中，作为单纯火力支援，而是要集群突击，配合空军像手术刀一样插入敌方纵深，击垮敌军防线。

二战结束之后，这种“装甲穿插”战术成为装甲部队的决胜战术，并在朝鲜战争、越南战争、海湾战争中多次登场。朝鲜战争中，美军在1951年的秋季进攻中对中国人民志愿军使用“坦克劈入战”，曾一度给中朝军队造成很大伤亡。

但是在1951年10月，志愿军第68军204师604团在文登川战场大破美军装甲部队，打出了一场“以步制坦”的奇迹，让联合国军不敢再对中国军队使用“坦克劈入战”。

文登川战役是志愿军第一次大规模歼灭联合国军装甲部队的经典之战，不仅保卫了志愿军“铁三角”战线，还为我军反坦克作战积累了宝贵经验。在后来的几十年里，中国军队和民兵都把“以步制坦”作为主要战术，这一情况一直延续到80年代。

文登川战役发生时，朝鲜战争已经打了一年，为什么美军在1951年秋才开始“坦克劈入战”？中国志愿军的步兵是怎么对抗美军坦克的？这一战对中美两国陆军又有何影响？

一、“纽曼尖兵”的胜利和“坦克劈入战”

1951年5月中旬，志愿军五次战役的两波进攻基本结束，因为志愿军后勤补给的不足，总司令彭德怀已经下令全军于5月21日北撤。

志愿军主力刚得到撤离的命令，5月22日，联合国军立刻全线发起反击，艰苦的五次战役2阶段突围战开始。5月24日，美军第10军下属“纽曼尖兵”授命对中朝军队后方发起突袭。这是一支由汽车和坦克组成的小规模突击尖兵，共4辆坦克、4辆汽车、4辆卡车，搭载40名精锐步兵。

“纽曼尖兵”直接从公路上快速突破，前线的志愿军战士只有手榴弹和炸药包，无法对这支坦克突击队进行围堵。“纽曼尖兵”一路边打边走，居然在不到两天时间里打到志愿军腹地，一直杀到了昭阳江的志愿军渡江点，渡河占领北岸渡口。

“纽曼尖兵”只有40人和4辆坦克，却在志愿军腹地穿插几十公里，毙伤我志愿军战士数百人，最后卡住了志愿军几十万大军的渡江点，这一突袭震撼了作战中的中美两国。

志愿军总司令彭德怀听到消息后勃然大怒，对前线的部队进行问责。结果看了战报后彭总才发现，志愿军战士们已经尽力了。原来，早在四次战役中，美军反攻38线，志愿军前线遭到坦克冲击，最后靠多层阶梯防御才死死守住。

四次战役后，志愿军3兵团和19兵团、9兵团几十万预备队入朝参战，除了9兵团曾在长津湖跟美军交手外，3兵团和19兵团新入朝的战士对美军的战术不了解，对美军的坦克有点手足无措。

在看到“纽曼尖兵”突入后，志愿军战士拼死抱着炸药包上去进攻，结果被敌人用机枪一波一波打倒，仅在桥洞地区，就有100多名志愿军战士死于美军坦克。

美军自己也对“纽曼尖兵”的战绩感到惊奇，也对志愿军反坦克能力有了新的看法。

美军分析认为，志愿军在反坦克方面很脆弱，缺乏专业反坦克武器，小股步兵突然遇到坦克只能丢手雷炸药包，坦克只要马力全开就能甩开。而一旦志愿军步兵聚集，美国空军就将对其进行精确轰炸，阻击阵地就荡然无存。

美国第8集团军司令范弗利特和参谋们研究后，决定让美军第2师师长杨格指挥部队，来一场坦克集群冲锋，即“坦克劈入战”。面对一支百万人的军队，山区地形进行坦克集群进攻，这一招很冒险，但是美军有充足的自信。

二、美国发起“坦克劈入战”，志愿军用苏械解围

战役发生时，朝鲜战争的参战国在朝鲜开城谈判，联合国军为了在谈判中占据主动权，接连发起“夏季攻势”和“秋季攻势”，力求在谈判结束前蚕食北方领土。

联合国军集结9个师进攻志愿军前线4个军，志愿军被动防守，拉开正面阵地阻击美军。在金城防线以东，有一条叫做“文登川”的山谷，这里有一条重要的公路，连通莫辉里和杨口，被称为“莫杨公路”。

这条公路是南北走向，贯穿中朝军队和联合国军的战线，如果要从南进北，联合国军的机械化部队不能翻山越岭，只能走公路，这条“莫杨公路”是最快的通道。9月开始，美国第1军、第9军集结5个师进攻志愿军防线，配合联合国军希腊、比利时、法国、荷兰、泰国等部队突破了朝鲜人民军第5军团的阵地，已经控制住了“末杨公路”端口。

当时北朝鲜很害怕联合国军打过38线占领北朝鲜土地，金日成主席命令人民军寸步不让，导致朝军在美军“范弗利特弹药量”的轰炸下死伤惨重。在无奈之下，志愿军只能去接防友军阵地。

于是，志愿军20兵团68军204师和202师来到朝鲜人民军第5军团防御阵地，和第5军团一起作战。美国空军于10月7日发现中朝军队正在换防，第2师趁我军立足未稳发起进攻，三天内杀到了文登川。

美军第2师、坦克第72营，韩伪军第8师、加上法国、荷兰部队以及韩国战车31大队，一起向志愿军204师防守的文登川进攻。此时204师下辖三个步兵团和一个炮兵团， 共15000余人，而正面的联合国军有3万多人。

当时志愿军刚刚大规模换装苏械，为了应对美军的坦克，志愿军司令部已经把苏制TM-35反坦克地雷、苏制RPG-43反坦克手雷、美制“巴祖卡”火箭筒、国产51式火箭筒送到了文登川。此外，204师还装备大量日式山炮，以及国产52式无后坐力炮、苏式加农炮等武器。

这些武器都是反坦克的利器，彭总命令68军加紧训练士兵反坦克能力，最好组织一支专业的反坦克大队。68军204师的三个团调选老兵使用反坦克武器，誓要让美军的坦克有去无回。

1951年10月11日上午，美军第2师开始试探性进攻，前锋两个营和10多辆坦克向204师610团的阵地发起进攻。志愿军战士据守阵地顽强反击，美军整整一早上没有战果，随即呼叫飞机对610团阵地进行轰炸。

在我军战士躲避轰炸时，美军坦克排成一队冲入文登川，志愿军战士拿着反坦克手雷冲上去，却迅速被坦克车载机枪打倒。幸亏610团的炮兵顶住压力，把炮口放平直瞄坦克，打掉了开路的坦克，阻止了美军进攻。最终在第一次“坦克劈入战”中，志愿军击毁美军1辆坦克，击伤3辆坦克，算是首战告捷。

610团总结了第一天作战的教训，战士们对美军的坦克有恐惧心里，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都离得很远，根本打不到。丢手雷的战士不知道坦克薄弱部位，丢在坦克正前方，无法杀伤敌人。

最后610团改变了策略，来个“关门打狗”，把美军坦克放进来，用交叉火力密集打击，俗称“砍头，去尾，打中间”。在610团阵地的最后，志愿军用无后坐力炮和山炮组成炮兵阵地，作为文登川的最后一道保险。

10月12日早8点，美军再次对文登川组织坦克部队突击，真正的大战开始了。

三、610团“以步制坦”，美军“坦克劈入战”破产

10月12日，美军一次出动50辆坦克进攻文登川，早上8点，美军20架战机轰炸了志愿军阵地，炮兵对文登川口的山头进行了火力覆盖。随后50辆坦克开着炮掩护大量步兵冲来，志愿军战士们感到巨大的压力。

610团炮兵先用炮击打击坦克后面的步兵，减慢了敌人步兵的速度，让坦克失去掩护。等美军坦克到志愿军阵地跟前，埋伏好的反坦克手从坑道里钻出来，用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近距离招呼坦克。

志愿军迅速击毁打头阵的美军坦克，随后美军的“长蛇阵”迅速变成散兵线，坦克一字排开朝我军阵地射击。

610团战士从密集的交通壕里接近美军，把炸药包和反坦克手雷丢到美军头上。在短短一上午的战斗里，志愿军击毁美军10辆坦克，击伤8辆坦克，毙伤敌军上千人，取得了一场酣畅大胜。

这一消息传到志愿军司令部，彭总亲自给68军204师发去电报以示鼓励。

就在此时，美军自己也很纳闷：怎么就在短短几天里，中国人的反坦克能力和战术提升这么快？是不是苏联人在阵地上搞鬼？美军立刻对志愿军的电台和无线电进行监听，结果却没听到任何俄语。

10月13日，美军再次出动10辆坦克对文登川口的志愿军高地进行进攻。志愿军前线指战员们一度认为美军放弃了“坦克劈入战”，但610团团长尚志功判断美军这是在麻痹志愿军，文登川的战略意义重大，非坦克战不能胜，美军还会再来。

在尚团长的指挥下，志愿军反坦克大队严阵以待，果然在10月14日，美军再次用空中轰炸和地面炮击覆盖文登川口，然后8辆坦克掩护射击杀入文登川。志愿军把美军坦克放了进来，然后用炮击和重机枪挡住后面的步兵，让坦克失去掩护。紧接着，各种反坦克武器一起招呼，美军的8辆坦克这次被全部击毁，无一幸存。

短短4天的战斗，志愿军击毁击伤美军坦克30多辆，其中涌现出了612团3营战士胡连这样一天击毁4辆坦克的战斗英雄。至此，美军的“坦克劈入战”哑了火，装甲兵突击再也不是打开志愿军战线的万能钥匙。

但联合国军对文登川的进攻还在继续，10月16日，美军20辆坦克带着步兵再次进攻。这次美军坦克不靠近我军阵地，只是远远地发射炮弹，辅助步兵冲山头。

10月16日到11月4日，美军再次发起4波进攻，美2师、美7师、韩7师伤亡3000多人，才从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手里夺取20多个山头。但是文登川阵线依然稳固，美国第10军打通交通线的战略计划彻底失败。

四、“以步制坦”和“坦克劈入”都不是万能的

文登川战役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以步制坦”的经典战例，志愿军204师在一个月里击毁击伤美军坦克46辆，其中38辆彻底报废。中朝军队毙伤敌军7600多人，美军伤亡占到一半。志愿军204师伤亡2400多人，很多英勇的战士在反坦克战中牺牲。

志愿军20兵团司令杨成武对“文登川战役”的战绩非常满意，他赋诗：“以劣胜优破甲阵，智勇将士震敌寒。”赠予68军。

美军无法突破文登川，便气急败坏地向文登川阵地发射数几十万发炮弹，还空投了250吨炸弹，但志愿军阵地依然不动如山。204师610团战士胡连、阎相子、牛瑞山也因在反坦克战中表现出色，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在1951年秋之后，朝鲜战争进入了漫长的相持阶段，这一时期以阵地战为主，联合国军和志愿军互有攻防，但是都很难打出开战时那种穿插包围的歼灭战。究其原因，志愿军打穿插迂回战，战士们的执行能力很强，但是火力太差，就算迂回成功也难以围歼敌人，反而容易被美军围攻。

而美军的机械化部队虽然有穿插的能力，火力也足够，但是志愿军步兵的战斗力太过凶悍，在换装苏械后反坦克能力今非昔比。美军的穿插尖兵一旦进入山区，基本是有去无回，“文登川战役”就是负面教材，所以当初“纽曼尖兵”创造的“奇迹”再也无法复制。

因为在朝鲜的经验非常成功，志愿军回国后把“以步制坦”的战术写进教材，后来成为我军反坦克的主要手段。

在60年代全国大练兵时期，这种步兵围攻坦克的战术是千万民兵们训练的主要科目，相信很多成长于上年纪那个年代的网友们对其还有印象。一直到改革开放后的80年代，解放军大裁军，大练兵，才渐渐淘汰了这些50年代的战术。

以朝鲜战争之后的战争形态，和中美陆军近30年发展来看，“以步制坦”和“坦克劈入”都有点过时。每一种武器和它搭配的战术，都以各自的时代为背景，志愿军在50年的武器很简陋，但他们以斗志和智慧打退了美军的坦克。

在今天，中国不仅有自己强大的装甲军，还有陆空一体的反坦克体系，足以应对任何国家的“钢铁洪流”。

“以步制坦”不是万金油，从实际出发，发挥主观能动性，坚韧不拔，永不言败，这才是志愿军战士们在文登川为中国军队留下的遗产。

文/商学野参考资料：1、《“坦克劈入战”破产——记文登川反坦克战》，殷杰2、《粉碎“坦克劈入战”——评志愿军610团文登里地区反坦克战斗》，窦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