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亿赌王洗米华被抓背后

叠码仔慌了

11月末，和煦阳光下的澳门依然有20度，德晋贵宾厅的叠码仔赵品蓁却感受到了一丝早冬的寒意。

上周六，不断闪光的媒体镜头前，太阳城集团董事长周焯华戴着黑面罩手铐被警方押走，他的被捕震惊濠江水两岸，向外界宣告“小赌王”神话覆灭。

“有点看不清未来的方向，”赵品蓁说，“作为行业龙头人物，（周焯华的）案子会影响我们（叠码仔）的形象。”

在32.8平方公里的澳门，博彩业创造了一半的GDP，而博彩业的支柱就是旗下的每一间贵宾厅。

这个数字是何鸿燊统计的，他通过贵宾厅又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职业——叠码仔，这正是周焯华入行时的职业。

如今的叠码仔是澳门赌业的中心，位于赌场和赌客之间，类似于中间人的角色，帮助承包赌场贵宾厅的厅主对外招揽客户，从中抽佣，还负责向赌客发放贷款，吃利息差。

此前，有统计显示，整个澳门赌业的收入有4成被分给叠码仔。

赵品蓁工作的德晋以及黄金、钜星等都是澳门较大型的博彩中介人公司，她们包揽贵宾厅、娱乐场的业务，等于是赌场承包商，像这次涉事的太阳城就长期与澳门六大博彩企业中的银河合作。

今年3月，国内开始严控叠码仔在内地推广博彩活动，而澳门在9月宣布拟加强对赌场的监管。周焯华是自那以来受到澳门有关部门打击的最知名高管。

澳门几家大型上市博彩集团的股价昨日开盘后大幅下跌，这座中国赌城的最大中介人运营商在其首席执行官上周末被捕后停牌。

周一，美高梅中国在香港上市的股票股价下跌11%，永利澳门下跌9%，银河娱乐集团下跌8.8%，而金沙中国下跌6.5%。

值得关注的是，市值为17亿港元的太阳城港股股票停牌，“以待本公司发出有关周焯华先生的新闻报导……之公告”。

与周焯华有关联的一家俄罗斯赌场度假村的开发商凯升控股的股票也暂停交易。

花旗集团分析师在一则简报中写道：“如果（周焯华被捕后）投资者对澳门的情绪再次转为负面，我们不会感到意外……然而，这样的股价回调很可能是暂时的。”

他们补充称，周焯华被捕“对澳门各赌场运营商盈利能力的影响将会非常有限”。

但代表中介人运营商的澳门娱乐博彩业中介人协会的会长郭志忠直言，周焯华被捕会有“重大影响”。

濠江沉沦

为什么洗米华会成为澳门博彩业内卷放倒的第一人？

浙江省温州市公安局发布的案情通报指出，周焯华自2007年以来在澳门等地赌场承包赌厅，又于2016年在菲律宾等地开设网络赌博平台。周焯华通过高额授信、推广赌博业务、提供车辆接送服务和技术支持等方式，组织中国公民赴其承包的境外赌厅赌博。

他也在中国境内成立资产管理公司，为赌客用资产换取赌博筹码、帮助追讨赌债、协助客户进行跨境资金兑付，以及利用地下钱庄等非法渠道为赌客提供资金结算服务。

据知情人士披露，仅2019年，太阳城网络赌博平台每月来自中国内地的投注金额就高达1000亿以上，一年的投资额超过万亿。而这些钱，会通过无数个境内银行汇集资金和结算，最终再通过地下钱庄将大部分盈利流向境外。

该报道披露，太阳城网络赌博平台每年流向境外的资金高达数百亿元。

澳门警方周日表示，被拘11人已对部分指控供认不讳，其中包括设离岸赌博平台、从事非法虚拟博彩活动。不过，他们否认参与过其它不法行为。

业内人士分析称，尽管叠码仔制度提供信贷，吸引出手阔绰的内地赌客一直是澳门博彩业的支柱，但长期以来，它也一直是担心腐败和资本外流的国内有关部门关注焦点。

事实上，疫情导致出入境不便，让周焯华赚得盆满钵满的网上博彩对于澳门本已经脆弱的线下博彩业反而是另一种伤害。

作为中国的博彩之都，澳门在疫情期间博彩业收入急剧下降，不过随着新冠疫情得到控制，去年年底以来澳门博彩业收入开始温和回升。

今年前10个月澳门博彩业收入仅为疫情前水平的29%。

今年9月，在澳门修订「博彩法」质询会上，经济财政司司长李伟农表示，法律上不设网上博彩。他还强调到，网上博彩只会获得短期利益，并且将影响到长期发展，一旦引入网上博彩，引发大量社会问题将会得不偿失。

与此同时，疫情以来，国内雷厉风行的打击跨境赌博和围堵在线博彩，接连推出净网2020、云剑2020、海外黑名单、断卡行动、刑法修正案、防止资金外逃澳门贵宾厅限制取款，这都促使澳门中介人在「叠码」业务锐减。

得知被内地批捕并被劝自首的消息，周焯华不仅没抓紧跑路，反而还在26日晚开了一夜的会，这被赵品蓁视为“连夜绣红旗”。

只是这一次，时代洪流之下，绣红旗也救不了周焯华。

最后的赌局

下半年随着国内疫情反弹，赵品蓁明显感受是贵宾厅里的内地富商少了，她分析称，“可能是客人出入境不便吧，也可能是大家手上没那么宽裕了...”

洗米华被捕后，澳门赌场运营商的颓势似乎还不会结束。

来自国内的豪赌客和他们的金主之前是赌场的一大收入来源，但这些人明年似乎将保持理智，而非恢复出手阔气的作风。

近年来，澳门来自大手笔赌客的收入一直在下降，即使在新冠疫情阻断澳门国内游客数量之前就是如此。

公开数据显示，洗米华被捕前，澳门的注册中介数量已从2013年的200多个降至今年的85个。

而高盛估计，澳门约70%的贵宾厅客人与此类中介有关，这些中介招揽中国内地的赌客并借钱给他们，仅太阳城集团就为约三分之一的贵宾厅市场提供便利。

高盛目前预计，明年澳门来自这类豪赌客的博彩收入仅能恢复到2019年水平的15%，比例低于其最初预测的45%。

拟议中的澳门博彩法修订案也将会加强对中介人的监管审查，并立法禁止某些做法，这可能进一步压缩这一子行业的利润率。

旅界此前曾深度报道，拟议修订法律的消息在9月公布后，澳门各大上市赌场的市值总计蒸发200亿美元，一个行业指数取得史上最糟糕的单日表现（点击蓝字可以阅读）。

“谁也不知道叠码仔这个职业未来会怎样，”赵品蓁表示，“过去好赚钱的日子真的可能回不来了。”

令人稍感宽慰的一点是，澳门赌场对内地豪赌客的依赖程度已大大降低。

十年前，澳门博彩收入的近四分之三来自豪赌客。这一比例多年来一直呈下降趋势，2019年在收入中的占比已不到一半。

根据澳门政府的数据，新冠疫情使这一数字进一步下降，在最近一个季度降至约三分之一。

自去年起，由于内地游客不需接受隔离就能前往澳门旅行，他们已经开始回归。

但由于网上签证申请尚未恢复，游客数量仍然远远低于疫情前水平。内地和澳门最近爆发的新冠疫情进一步抑制了游客数量。

有待修订的澳门博彩法也给博彩业的前景蒙上阴影。投资者担心更严格的监管和更高的成本即将到来。

今年，澳门六家赌场运营商的市值平均缩水近一半，表现甚至比去年还要糟糕。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澳门的六张博彩经营牌照（以下简称“赌牌”）将于2022年6月26日到期，是扩大牌照数量至8张，还是缩小牌照数量至四张？一切还没定数。

和许多依赖旅游业的目的地一样，澳门经历了尤其艰难的20个月。可能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澳门才会再次迎来有利局面。

待到疫情消散，出行便利，那些大大小小的澳门叠码仔还会卷土重来吗？这是一场尚未揭晓谜底的赌局。

*本文受访者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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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旅界”（ID:lvjienews），作者：需要铂金包的妈咪，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