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解欧足联新规《财政可持续性规则》

近日，欧足联执行委员会批准了新的财政可持续性和俱乐部许可规则（FSCLR），简称财政可持续性规则（FSR）。该规则将取代2010年颁布的财政公平法案（FFP），于今年夏天开始执行，12年来欧足联首次对财政监管制度做出重大变革。

相对于FFP而言FSR有何改进？对欧洲足坛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让我们依据目前已公布的信息一探究竟。

欧足联主席切费林上台后的又一重要举措

根据欧足联的官方通告，FSR的三大核心要素是：无逾期应付款项规则、足球利润规则和阵容成本规则。

无逾期应付款项

无逾期付款并不是新规，只是在原有要求的基础上制定了更严格的规定。

在颁发许可证当季，所有在6月30日、9月30日和12月31日到期的应付其他球队、员工、社保及税务部门和欧足联的款项，须分别在7月15日、10月15日和1月15日之前结清，俱乐部只有半个月的拖延时限。如逾期付款超过90天，将可能招致欧足联的加重处罚。

回想去年初，国际米兰球员曾一度遭遇数月的欠薪，俱乐部及时向欧足联申请了疫情期间的豁免政策才得以渡过难关，这样的情况在今后的正常赛季里将不再被允许。

上赛季国米欠薪中夺冠殊为不易

足球利润

足球利润规则是FFP中盈亏平衡要求的翻版。旧规中俱乐部财务报告中的收支项会根据是否“与足球有关”进行划分，相关收入减去开支即得足球利润，而在具体计算中，诸如固定资产摊销、青训支出、女足支出等开支项目将被豁免，因此足球利润比财报审计净利润高许多。

新的足球利润沿袭了FFP中的计算规则，不同之处在于，FFP允许俱乐部每个三年周期最多亏损3,000万欧元（平均每年1,000万），而新规中允许的最高亏损额增加至6,000万（平均每年2,000万）。而对于“财务状况良好”的俱乐部，每年可允许的亏损额还可以再增加1,000万。

FSR鼓励用于补亏的资金来自股东注资，而非对外举债。对于计算中被豁免的运营支出，其资金来源必须来自俱乐部净资产或股东注资。也就是说，在股东有足够财力支持的情况下，FSR对俱乐部亏损的宽容度是FFP的二至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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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容成本

FSR开创性地推出了阵容成本规则。所谓阵容成本，有点类似于西甲的“工资帽”，包括球员和教练的工资、转会费摊销和经纪人佣金支出，FSR规定阵容成本占俱乐部收入的比重不得高于70%。欧足联认为此举可以抑制足坛通货膨胀，鼓励俱乐部设立与竞技表现相关的成本结构。

然而欧足联和各大媒体对于“收入”的定义语焉不详，通告原文中使用的词语“revenue”通常指营业收入，对足球俱乐部来讲就是传统的转播、商业和比赛日三大收入。若以此口径统计，将阵容成本控制在收入的70%并不容易。

根据德勤足球财富榜对20/21赛季的统计，营业收入前20名的俱乐部中，除未能统计到工资数据的4家之外，有9家俱乐部光工资支出就已经超过营业收入的70%，剩余7家算上转会费摊销和经纪人佣金支出，能把阵容成本控制在营收70%以下也寥寥无几。

就收入的口径问题，笔者第一时间联系了利物浦大学足球财务专家基兰-马奎尔教授，他认为更有可能是包含球员注册权处置收益的广义所得（Income），如此一来俱乐部合规的压力会缓解不少。但注册权处置收益与相对稳定的日常营收不同，以此作为基数会导致指标波动剧烈。

考虑到各俱乐部短时间内满足指标的难度，欧足联给予了三年的缓冲期，22/23赛季暂不做要求，23/24和24/25赛季分别降低到90%和80%，到25/26赛季再按照70%要求。

而不同于以前FFP赛季末审核，FSR强调阵容成本限制的实时监控，包括赛季开始前的夏季转会窗期间。

连以工资低著称的热刺都难以满足阵容成本限制

通告没说的事

细心的读者可能会发现，FSR放宽足球亏损限额似乎意在鼓励投资，却又对阵容成本进行严格的限制，阵容开支只占收入70%的俱乐部怎么会产生足球亏损呢？

这样自相矛盾的设计令人费解，但联想到之前欧足联有意效仿NBA工资帽和奢侈税制度的传闻，似乎可以解释得通。切费林在官方声明中强调，违规将会导致“事先定义”的财政处罚，不知这是否意味着变相的奢侈税：阵容成本可以超限，只要交足罚款即可？

目前披露的信息相当有限，以上猜想只有法媒、印媒等少数媒体进行过报道，还需等待未来更多细节公布再做验证。

勇士和篮网是NBA两家奢侈税大户

影响分析

值得一提的是，FSR要求俱乐部的所有交易均通过公允价值评估审查，而在FFP下只有关联方交易需要特别审核，以往有条件的俱乐部可以从明面上无关联关系的交易方处获利，这个漏洞理论上会被堵上。只是公允价值难有权威认定，执行下来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巧合的是，最近《明镜周刊》曝光了曼城当年虚增赞助合同的更多证据，《队报》报道卡塔尔航空下赛季将取代原本就由卡塔尔投资局持股的雅高集团，成为大巴黎的新胸前广告赞助商。

以往FFP最受诟病的便是“选择性”执法，一边对米兰双雄等球队严加惩治，另一边又对“石油爹”公然为曼城、大巴黎输送利益熟视无睹。无论欧足联是有心网开一面，还是实在无力与石油资本的金装律师对抗，财政公平法案的不公平是坐实了的。

管不了的“石油爹”

当然，从宏观角度看，FFP对改善欧洲足球俱乐部整体财务状况的贡献不容忽视。2009年，欧洲顶级联赛的总亏损高达16亿欧元，十年后转为盈利1.4亿，量入为出、理性投资成为多数球队的经营方针。

不知从财政“公平”到财政“可持续性”的转变，是否意味着欧足联认为与其维护虚假的“公平”，不如着力保障俱乐部的持续经营，倡导股东长期投资，毕竟足球是离不开资本投入的。回望历史，又有多少“底蕴豪门”不过同样是金钱打造起来的呢？

当然，既得利益者不会欢迎完全开放的竞争环境，这也是欧超闹剧的根源所在。欧足联一方面需要平衡传统豪门和新贵之间的利益纷争，另一方面也要警惕监管松动之后可能卷土重来的非理性投资。

把巴萨开进“沟里”的前主席巴托梅乌

在成绩压力的驱使下，尽管有西甲和欧足联的双重财政监管，巴萨还是一度走到债台高筑、命悬一线的境地。这也是为何通告里多次强调，FSR力图改善俱乐部的资产负债表、降低负债，以加强足球的抗风险能力。

在看似自相矛盾的制度设定里，隐含诸多利益平衡与妥协。

FFP毁誉参半，FSR的前途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

END

作者橘乐， CFA/CICPA，曾就职于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和国际足球管理公司，运营公众号、播客「橘猫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