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10年老人：儿子嫌弃她阴道撕裂的样子太丑给孙女找新妈妈

老哑巴一直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都活成个笑话。

我一直喊他老哑巴，是因为他最后确确实实哑了，但我要讲的，是他没哑之前的故事。

老哑巴有个孙女叫书妍。书妍明明长着一张好端端的嘴巴，却怎么也不爱说话。书妍这个孩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清清亮亮的，有着十岁开头的女孩子专属的稚气和美好。那是零几年的时候，老哑巴带着书妍在市里租了间房子。说是老哑巴租的，其实是他儿子给他和书妍租的。老哑巴的儿媳妇生孩子阴道撕裂，生完孩子儿子和儿媳妇就离婚了，书妍就变成了没人要的小孩。

老哑巴知道儿子离婚的那天，他还住在农村的老房子里。那天，老哑巴一反往常地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坐在北方热乎的炕头上。他撕了张烟纸，把盒子里的烟草倒出来一点，倒到手上，再放进烟纸里，卷起来捏两个小角，一边放进嘴里，一边用打火机点燃了，烟雾就那样在灯光底下绕圈，绕了一圈又一圈，就是绕不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老哑巴才说出一句话：

“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于是书妍从那时候开始就跟着老哑巴生活了。老哑巴的媳妇叫玉香，但玉香在他四十多岁的时候就死了，他也没再娶，看着儿子找了工作离开家了，就自己住在村里，没事出去晒晒太阳。

老哑巴没什么文化，在他的年代里面，他只知道白天在山上看林子，晚上在屋子里关上门造孩子，到了该种地的季节就种地，到了该浇水的季节就浇水。不光是对地里的菜这样，对玉香也是这样。放在男人堆里，老哑巴年轻的时候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青年壮丁，唯一的优点就是有力气能吃苦。不过刚好，在那时候，一个男人最好的品质莫过于能吃苦，只要能吃苦能干活，就是最好的廉价劳动力。

老哑巴就这样肯吃苦地忙碌了几十年，从前半生的末尾就孤寡到现在，到最后换来个多病多灾的老年生活，换来个不省心的儿子。

他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好像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生活，都累死累活，像一头牛一样耕地，甚至在晚上回到家也是那样。明明他的身份够普通，他的一切都普普通通，可是他偏偏就换不来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活。等到他不再希望自己不普通的时候，他却沦为一个别人眼中“不正常”的人了。等到老了以后他才明白，原来那么多人累了一辈子，都只是为了去做一个普通人。

老哑巴带着书妍住在城区的出租屋里。儿子手里也没有闲钱，租的那间屋子在一处老小区里，几栋楼像老哑巴的骨头一样排列，好像轻轻一戳就会都塌下来一样。小小的书妍觉得，从她的脑袋到单元门口的天花板的距离，有十年那么长。

这样的老小区里面多的是铁锈，书妍的童年就好像是被铁锈垒满的一样。小区里最高的楼只有五层，远远不足以刺杀天空，所有的建筑物都矮得出奇，电缆线密密麻麻把云层包裹住，像是夏天的平房院子里挂着的黑色防晒网。

穷人家孩子的童年要么都是天空，要么没有天空。

书妍的爸妈基本一个月才回来看她一次，每次两个人都是错开来的，就好像约定好了此生不复相见一样，连陪孩子也绝对不会同时陪着。

书妍从五岁那年就明白了，爸爸和妈妈是两个有着时差的生物，他们总不同时有空，像电脑上古老的消消乐游戏，是两张相同的卡牌，只要同时出现就会消失掉。在她的世界里，父母就是这样神秘又不可触碰的存在。她以为所有孩子的家庭都是这样的，以为其他孩子的父母也像她的父母这样，一个白天出来觅食，一个昼伏夜出，两个人总是撞不到一起，仿佛做了夫妻就注定要做陌路人。

对于老哑巴来说，日子总是活一天少一天。五十岁那年，老哑巴突然在下炕的时候晕倒了，幸亏当时有邻居在老哑巴家里搓麻将，一个老头子手忙脚乱地给小儿子打了电话，小儿子也手忙脚乱地赶回来，把老哑巴背上新买的二手车，一路开着去了城里的医院。就是那时候，老哑巴被查出来有心脏病，说是活不过十年。

老哑巴本就薄如蝉翼的心脏在醒来后听到这个的时候又再度晕厥，他的房室瓣好像被溶解了，心里突然像空了一大块什么东西一样。他不再明白他的心脏里居住着什么，他只知道他有着最脆弱的心脏和未来，任由着空掉的那一块越来越空，在他的身体里张牙舞爪，慢慢烫出一个洞来。

可是有了书妍以后，那些断掉的部分，空掉的部分，好像都可以被轻易弥补。

他活了几十年，前面的半生靠着玉香的一言一语过活，玉香死了以后，他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但自从有了书妍，他的老年生活就好像有了寄托，听着书妍咿咿呀呀的声音，就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得到了宽慰。

老哑巴就在出租屋里，安安稳稳的带着书妍生活。儿子偶尔会来这儿看看书妍，但待不了一会儿就走了，说是工作太忙，赚钱不容易。老哑巴一听这话，就火急火燎地跟儿子说，最近别太累了，我总能养活自己，你把你的闺女养好就行啦。

这种话的潜台词无谓是，“你少忙点，多留点时间回家看看我。”

但儿子哪会费心思去听懂老哑巴这种心里滴血的话，老哑巴就只能心里盼着，盼儿子多回来看看自己的同时也盼着孙女能一直常伴膝下。

随着书妍上了小学，老哑巴白日里也有了时间。送了书妍去学校以后，就去小区楼下的巷弄里摆摊卖水果，从村子里一车一车往城里运来的葡萄被整整齐齐摆在地上。老哑巴那会儿的话可多了，逢人就推销自己家的葡萄多么健康，越来越多的人来买老哑巴的葡萄。

生意慢慢好起来，老哑巴也能有点蛮好的收入。他就给儿子打电话，说他现在自己也赚钱了，让儿子不用每天都那么忙了，也多抽出空来多回家看看书妍，说书妍有多么想爸爸。

但他见到儿子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只能整日里像个独守空房的怨妇一样对着电话里的儿子喋喋不休。

有一天晚上，他接了书妍放学回来，书妍突然问他：

“爷爷，为什么他们的爸爸妈妈都在身边，都来接他们放学？”

老哑巴的上嘴唇碰了碰下嘴唇，看起来像是咽了口唾沫。那个时候的他，一定比哑巴还像哑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象征性地说出那句全天下大人都爱说的话：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为什么要等我长大呢，如果我长大了，就不想知道了该怎么办？

书妍不能懂。她有太多不懂的事了，但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决定闭上嘴巴，再也不要讲话，做一个明明哪里都正常却说不出话的哑巴。做哑巴多好啊，那时候的她心里都是这句话。

后来她读了一本书，是老师要求读的，那本书的名字叫《简·爱》，厚厚的一本名著被缩减成了两百页的注音版。尽管那么多删改，书妍还是在那本书里面看到了爱情。她立马就感觉到了爱情，她在里面的人物身上感觉到了强烈的爱情，在她读到那句“只要和你见面，我就会觉得快乐”的时候，她明白了她的爸爸妈妈之间没有这样强烈的爱情，因为他们就好像从不见面一样。可是为什么，他们是彼此的爱人，却没有办法彼此相爱呢？

“爱情可真复杂啊。”她不想读懂爱情了。

所以后来，在她的同学问她，为什么从来没见她的爸爸妈妈来接过她的时候，她总会说：

“因为他们之间不再有爱情了。”

就像因为他们是人类一样平淡又理所应当。

老哑巴总是不把那些事给书妍讲，书妍就只能等爸爸或者是妈妈来看她的时候她才能问个究竟。可是爸爸说的话和妈妈说的话总是不一样，爸爸说的是，妈妈太累了，所以和他分开了。妈妈说的是，爸爸想给书妍找一个新的妈妈，所以他们分开了。

书妍相信妈妈的话，因为爸爸的话是那样含糊不清又毫无逻辑。好像在父母离异的小孩心里，总会默默地站好阵营，大概因为是他们的父母总会问出那句：“如果有一天爸爸和妈妈分开了，你会选择和谁在一起？”这样的话听多了，就会在心里做出回答。很显然，书妍连听到这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但如果是她的话，她一定会选择妈妈。

但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都已经很久没来看她了。

老哑巴和书妍一起，靠着那些盼头来支撑自己活下去。老哑巴盼的是儿子能多回来待两天，书妍盼的是爸爸妈妈能回家来看她。

但老哑巴没有想到，他的盼头不但遥遥无期，连他活下去的希冀都要没了。

那是次年春天，儿子终于来到老哑巴家里，和儿媳妇一起。

“爸，我是来接书妍走的。”他好不容易见到许久没见的儿子，儿子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去哪？”老哑巴问。

“他们在上海那边给我找了个活干，已经打点好了，这个月底就过去。我带书妍去那边发展，在大城市里让孩子见见世面也好。”听到爸爸说这话，书妍坐在一旁，心想，我不想见见什么世面，我只想见见妈妈。

“那我呢？我咋整？”

“您俩就在这儿住着，逢年过节我就带书妍回来了。”

老哑巴不明白，儿子为什么可以把分别说得这么轻松平淡。或许是老了的缘故，他越来越容易产生一种名为思念的情感，就连半天看不见书妍他都觉得别扭。

“你真是不想想你爹的感受啊！”平日里温和又慈祥的老哑巴一下子提高了音量，“你把书妍带走，我怎么办？你就让我待在这，一年半载也看不见儿子看不见孙女？你不想我，那我不想你们吗？”

“爸，您别这样。我在那边真的有个很好的机会，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现在高铁火车也发达，想回来那不是随时就能回来吗？”

“高铁火车高铁火车，坐那些不需要钱吗？”老哑巴已经开始嚷嚷。“你要是敢把书妍带走，我俩也不活了！”

“爸你这是干什么？什么死不死的，您至于吗？”

老哑巴突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来气，左手像抽筋了一样疼，连着左半边身子都难受，一下子没了知觉。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躺着，浑身插了一堆管子。

他看见儿子低着头坐在对面的凳子上，但他不想张嘴说一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儿子过来问他喝不喝水，他才缓缓吐出一句：

“你还是要带书妍走？”

“等您出院以后的，我再带她走。”

老哑巴本来以为，自己住院了，或许还能改变改变儿子的心意。他不明白，为什么孩子大了都爱去远地方，小时候还咿咿呀呀非要自己抱着的那个小孩，长大以后却执意要往远离自己的地方跑。我当然知道你天天忙工作，要未来，你们年轻人都有什么抱负。但我们都老了，我们哪还有什么未来，我们的未来也就只有你了。孩子啊，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想着想着，老哑巴就开始掉眼泪。他苦了一辈子，从没像现在这么难受过。他以为可以抱着孙女好好享天伦之乐，看孙女像儿子以前那样长出小牙，开始走路说话。孩子都一个个这么养大了，却不在自己身边待着了。

那天晚上，老哑巴怎么也睡不着。他去病房外面溜达，走到水房，看见饮水机一个劲的闪红光。

他突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活得太寂寞了。玉香走后这几年，他就一个人守在小房子里。同村那几个老头，都该抱孙子的抱孙子，隔壁家老李还整日里抱着孩子给老哑巴看。老哑巴一开始还能出去溜达溜达，后来慢慢的，也不知怎么了，越来越不爱动弹。一个大老爷们儿，动不动就掉眼泪，有时候甚至还想找个绳子拴房梁上就这么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老哑巴和儿子说过，自己一个老头子觉得活着孤单，但儿子完全没当回事，只让他多出去和别的老头一块下棋打牌。所以老哑巴当然不知道，自己的那些恶劣情绪是因为常年的孤单而患上的老年抑郁症，也没有人能来告诉他的儿子，你父亲需要治疗，也真的需要关怀和陪伴。

但自从有了书妍，书妍代替儿子陪着他，他好像又觉得活着没那么遭罪了。书妍笑一笑，他就觉着自己能多活几年。但书妍也要走了，他又要回到以前那个自己孤零零的生活。老哑巴受不了。

他又想到死了。

这么想着，老哑巴鬼使神差地，用水壶接了一整壶的开水。他就想，把这灌下去，就再也不用孤零零活着遭罪了。他一咬牙，张开嘴就开始把水往嘴里罐。

但他显然高估了他的意志力。水咕咚咕咚刚灌下去第一大口，他就疼得把水壶摔在了地上，瘦削的身子一下子变得疲软，晕晕乎乎倒在水房的地上。

这下老哑巴以为，自己应该是死了。但他的眼睛迷迷瞪瞪，依稀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若不是口腔和嗓子里火辣辣的疼痛，他甚至会以为昨晚那些只是自己做的梦。他听见有人在哭，才好不容易完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儿子正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说着“我不走了”，说什么只要你醒过来就行，说爹我对不起你。

老哑巴的心也跟着疼，觉得自己那么自私，对不起儿子。他想说他就是一时没想开，你走就行了。

但老哑巴突然发现，他不管怎么用力，都发不出声音。

或许过一会儿就好了。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