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重度洁癖的行为艺术家

1068年5月11日，宋徽宗时期书法界“第一奇葩”米芾凭借家族恩荫，没有经历科考，在这天正式进入仕途，成为朝廷的秘书郎。

米芾与苏轼、蔡襄、黄庭坚并称的书法“宋四家”，凭借独一无二的书法风格，米芾创作了被誉为“中华第一美帖”的《蜀素帖》。

蜀素帖（局部）

除了独步于世的书法造诣，米芾更为时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怪诞举止，他也因此人送外号“米颠”。

天才怪咖大多是时势造就，是时代的缩影，就像明代“怪杰”徐渭将“孤苦身世、七年冤狱、九番自杀”的坎坷人生融入画作，创下了中国“泼墨大写意画派”，又如被贴上“低俗作家”标签的戏剧家莎士比亚，也正是经历了伊丽莎白时代上流社会对他“暴发户”身份的嘲笑，才会格外注重家族荣誉，不惜圈地购买“新贵族”身份。

米芾画像

但米芾的“颠”又有些与众不同，“米颠”也可以说是他有意为之的人设。

那么，米芾的“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米芾的行为艺术一：精致的猪猪男孩。

重度洁癖是米芾最大的个人特点。他一言不合就要洗手，别人洗手用盆，他嫌盆脏。他还发明了“自来水”，让仆人用一个小银壶往外倒水，自己接着水洗，米芾洗完手宁愿甩干，也不用毛巾，原因是嫌毛巾脏。

元代也有一位洁癖成疾的患者，被称为“元代四大家”的倪瓒。但比倪瓒的生活洁癖更严重的是，米芾将这种洁癖观念渗透到了择婿标准、交友方式甚至仕途为官的方方面面。

选择女婿，米芾不看家世、人品、学识，最终挑选女婿的标准竟然只是一个入眼的名字。他选中的女婿名叫段拂，字去尘。米芾认为这个名字好，因为“拂过一遍，还要再去一下尘”，段拂必是心中洁净之人。

米芾的洁癖程度甚至影响了他的仕途。米芾做太常博士时主持朝廷祭祀，他强迫症发作，嫌弃别人穿过的祭服，祭祀结束后，他回家将官服上的花纹都洗掉了。

官服上的花纹可是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定下的王权象征，米芾洗掉官服上的花纹，实属大不敬之罪。亏得宋徽宗一向欣赏米芾的书法，才没有重责，只是罢免了他的官职。

米芾行为艺术二：拜石为兄的政坛怪咖。

宋代文人中流行着一种独特的赏石文化，米芾将其发挥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那时候有名叫“灵璧研山”的石头，拥有过它的主人一共就三位：南唐后主李煜、宋徽宗，还有米芾。

米芾是从夫人的陪嫁品中获得这件宝贝的，他高兴地抱着它睡了三天，还痴迷地向怪石下拜。随后，他摆好供好举行了一场郑重其事的结拜仪式，并念念有词说，我想见到石兄已经二十年了，实在是相见恨晚。

米芾拜石

米芾拜石的消息一经传出，便成了官场上的笑料。但米芾做出这种荒诞的行为艺术，其实是想为自己树立一种刚直不阿的形象，以讽刺当时朝堂上新旧党派争斗中毫无骨气的那些官员。

米芾生活的年代，宋代党争尤为激烈。当时，他的好友苏轼因上书谈论王安石变法的弊病，被逐出了京师。

朝中无人敢替苏轼说情，仅八品县官的米芾只好以下拜怪石的行为，来表现自己傲岸不屈的个性。大有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情怀，更开创了玩石的先河。

米芾行为艺术三：爱砚如命的宋官群像。

米芾除了赏石，更爱砚成狂，这从他与苏轼争紫金砚一事便可见一斑。

同样是“砚控”的苏轼，看上了米芾的一方紫金砚，非要借走不可。为了安慰刚被罢黜的好友，米芾答应暂借。结果苏轼病重，想要将紫金砚陪葬。米芾立刻急眼了，他说这砚台是自己的命，赶紧追回。

苏轼画像

其实，米芾的爱砚之举，代表着自身的文人气节，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不久之后，42岁赋闲在家的米芾得到了河南雍县“县长”的职务。他高兴之余，准备大展宏图，还修书告诉好友自己升迁的消息。

可当米芾向当时的宰相范纯仁（即范仲淹次子）汇报政绩时，说当年雍县丰收。但实际情况是当地刚经历蝗灾，仅仅做到了丰不补欠。根据当时最新的税法标准，百姓将无法依存，米芾上书请求免除夏税，却杳无音讯。

雍丘的事管不了，米芾只好一走了之，自我流放。几年的寄情山水后，他又再度复出，担任涟水（今江苏淮安）军使。当地接连遭遇水灾，米芾急民之所急，可当自己的上司一味攀附当地豪绅，不管百姓，米芾再次请辞。

米芾身上有着宋朝大多数文人的影子。他的洁癖习惯、拜石行为甚至爱砚如命都是在表态，在亮明自己的气节。

在新旧党派势力此消彼长的大宋朝，米芾的为官理念就像做到宰相的范仲淹一样，始终有一颗“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入仕雄心。但政治失利时，他又选择避世而坚持自己的身份认同，这也再次体现了历史认知矛盾的存在。

历代评价：

“（米芾）好洁成癖，至不与人共巾器。”

——《宋史·米芾传》

编辑说明

文字 / 范范之辈

排版 / 乐多

封面 / 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