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援金银潭医院的“硬核”护士长，这个深夜却哭了

2 个多月没有回家了，解封的第一件事我希望回家睡上一天，然后陪孩子去公园骑骑车。

口述 | 李晓静

记者 | 黄 祺

3 月下旬的一天，浦东大筛查，天很冷、又下着雨，我们采样队最晚回到医院的姑娘，到医院已经是凌晨两三点，浑身湿透，脚泡在进水的鞋子里都泡白了。那段时间任务非常重，大家体力严重透支，心里委屈肯定是有的，几个姑娘看到我都眼泪巴巴。

第二天我带队采样回到医院也是晚上 10 点多了，非常累，拖着不听话的腿走回来，回到医院指挥部一句话也不想说，医院书记看到我疲惫的样子，问我想吃点什么。他一问，我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我跟书记说，我不是因为自己累掉眼泪，我是想到采样队的姑娘们，她们真的很辛苦，但任劳任怨，用单薄的肩膀担着自己的那份责任。

浦南医院采样队员在社区采样 王英子 / 摄影

我们浦东新区浦南医院核酸采样队从 3 月初至今担任采样任务，转战过北蔡、三林、东明社区、康桥、惠南镇、上钢街道、张江镇以及世博区域的建筑工地等，战斗般的工作节奏已经持续 2 个多月了。

因为经常会在深夜接到采样任务的具体安排，我现在每天半夜三四点自然醒，如果有任务我会把安排发到采样队的微信群，不少小伙伴第一时间就会回复，大家都睡得很浅。

深夜，采样队员完成一个点的采样任务 李晓静 / 摄影

我是采样队的领队，也是队员们的大姐。2020 年我作为上海援鄂医疗队护理队的领队支援金银潭医院，后来上海历次疫情我都在一线，更早的时候 2003 年非典、2008 年的汶川地震我都参与了，所以大家很信任我。

汶川地震灾区现场救援，李晓静当时是一名军医

我要保证姑娘们的安全，也要给大家鼓劲。我们常常干一点 " 调皮 " 的事情，主要是为了让队员们能够放松心态，完成这份艰苦的工作。

最近核酸采样任务安排越来越有序了，我们主要在服务复工复产的企业，上海的情况一天天好起来。2 个多月没有回家了，解封的第一件事我希望回家睡上一天，然后陪孩子去公园骑骑车。

带着 110 名队员完成 10 万人采样

从 3 月 10 号离开家，到现在我一直住在医院，中间只有一次回家拿衣服，因为天热了，短袖都没有带。我的队员们基本上也和我一样，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

我们浦南医院核酸采样队，由医院的医护技人员组成，从 3 月中旬开始，为了完成大量的疫情防控任务，大部分人员都住在医院，全身心投入抗疫。在整个采样队伍中，护士占了大多数。

3 月下旬，浦东的疫情比较严重，核酸筛查任务很重。

有一天晚上 12 点，我们接到任务，要给近 10 万人的社区做筛查采样，半小时内，医院召集了 150 人，他们都是接到电话就往医院赶，150 名队员连夜集结出发。

3 月疫情严重期间的一次采样，突然下大雨，遮雨棚还没来得及撑起来 李晓静 / 摄影

那天天很冷，又下雨，小姑娘们衣服里面贴了好几个暖宝宝，仍然不管用。最后收工的队员回到单位已经是半夜两三点，小姑娘又冷又饿，我问她：" 食堂准备了面条和水饺，你想吃啥？"小姑娘看着我突然哇哇地哭起来，说：" 我好几天没吃到米饭了，我就想吃个米饭，都没有了 ……"

我知道，小姑娘的委屈其实不是因为想吃米饭，是体力到了极限，又冷，太累了，需要发泄。

当天我们去的社区在北蔡，那段时间北蔡疫情很严重，一个小区里有 60 多个单元需要我们上门采样。社区是年代久远的老公房，没有电梯，最高六层或者七层，这意味着我们的采样队员必须穿着大白一层一层地爬，一户一户地敲门采样。

采样队员 " 扫楼 " 装备——背着垃圾袋收集医疗垃圾 王英子 / 摄影

早期有的居委因为感染陷入瘫痪，核酸采样组织也不是那么有序，社区里靠几位志愿者维持秩序。没有提前规划好路线，除了要爬楼，采样队员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还要走不少路。

这样一来，上门采样就成了一个风险高、对体力要求也很高的工作。我们有一位护士，半夜 " 扫楼 "，因为灯光暗在楼梯上摔跤，脚后跟骨折了。

我印象中还有一次全员大筛查，中午 12 点接到指令——不做完不收工。我们那天中午开始一直干到第二天清晨。

高强度的采样任务持续了好多天，一直到有外省采样队支援我们，工作强度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两个月里，我们什么情况都遇到过，刮风、下雨、30 度的高温 …… 还有系统崩溃。

4 月 26 日，天下着雨，全市筛查。可是临近中午，核酸登记系统出了问题，采样不得不中断。我们有个姑娘，她那个点一共要采样 600 多人，还剩最后 6 个人的时候系统坏了，只能就地等。天开始下雨，居民也有些怨言，但我们只能等，有些无奈。虽然可以坐下来休息，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系统能恢复，所以队员们不能喝水也不能上厕所，我抓拍到一张队员坐在地上等待的照片。

核酸信息系统故障时，采样队员坐在地上等待 李晓静 / 摄影

其实我们前一天看天气预报知道第二天有雨，所以安排尽早开始做采样，队员们 6 点就到了工作点位，6 点半左右开始采样，希望赶在下雨前做完，但没想到还是遭遇意外。

我们在外执行采样任务时，不会去想辛苦不辛苦，想得最多的是流程怎么安排得更合理，减少居民聚集，尽快地完成采样任务，不要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因素而耽误了进度，这样我们的居民也能尽快回家。

为家乡 " 背水一战 "

我们的队员里最年轻的有 00 后，年长的有 60 后。前两天护士节，往年护士节，医院里会有一些活动，对优秀的护士进行表彰。今年，所有人都在工作岗位上，过了一个特殊的护士节。

李晓静和队员们在抗疫一线度过了今年的护士节

我最近带队负责采样的范围主要在世博片区的办公楼宇、建筑工地。每天都有任务，如果顺利的话一般 5 点钟能够结束任务回到医院休整，第二天继续一早出发。

这里很多企业在封控前为了保证生产，员工都住到了单位，他们其实很不容易。我们在办公楼宇做采样和居民社区稍微有点不同，比如说到了一个点位可能正好公司里在开会，我们会在楼下等待，等他们开完会再做采样。

一开始到办公园区对接也遇到过经验不足的问题，安排点位的时候不够合理，现在逐渐都越来越有计划了，我们采样的效率也提高了。

凌晨 3 点半采完一个楼宇，准备去下一个点位 李晓静 / 摄影

有一次我偶然间发现园区志愿者在脱防护服的时候不规范，我找到管理方，提出来我可以给他们培训一下，因为如果穿脱防护服不规范其实是风险很大的。后来园区安排了培训，我再去看时志愿者们动作就规范多了。

皮卡车的货箱既是队员们的交通工具，有时候也是临时采样点 李晓静 / 摄影

因为要在各个楼宇之间移动，有单位给我们采样队提供了一辆皮卡车，队员们坐在货箱里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这也成了我们这个队的一道风景。我常常给队员们拍照片，制造一点轻松的氛围。

雨中的 " 专车 " 李晓静 / 摄影

说实话，两个月的时间，每个队员神经都紧绷着，工作辛苦，又不能回家，这就像橡皮筋一样，绷久了是不行的。所以我们总是找机会让队员们能开心开心。你看我们在最外面蓝色隔离服上画了好多可爱的画，我觉得这是采样队员们的一种放松，同时也是给来采样的市民一点轻松的感觉。

护士小伙伴的画作 李晓静 / 摄影

虽然这次任务真的很重，时间也比较长，但我们必须坚持。

我前几天去酒店里看望 2020 年在金银潭一起共事的几位武汉护士，聊着各自的感受，我跟他们说，本土作战抗疫和支援外地感受的确不一样。

当时我们去武汉，看到当地的医护人员超长时间工作，防护服该换了也不换岗，冒着巨大的风险奋战。我们作为支援队员会觉得他们的做法太危险。但现在轮到我在自己的家乡抗疫，有一种 " 背水一战 " 的决心，再辛苦、再危险也要咬牙继续坚持，如同上战场，我们没有退路，必须坚守。

2020 年李晓静带领护理队支援武汉

我们经常去采样的社区，和我们对接的人员已经都很熟悉了，对方特别体谅队员们的辛苦，天热时，中午吃饭的时候会准备一点饮料，姑娘们脱下防护服灌一瓶冰的饮料到肚子里，都说是 " 续命水 "，直呼 " 太幸福了 "。我们的队员们要求就是这样简单，喝一瓶饮料就会感到满足。

每次去一家企业的办公楼采样，楼里的两位保洁阿姨，都要对我们队员说 " 谢谢 "" 辛苦你们了 "，我很感慨的。每次她们谢谢我，我就会想，这么淳朴的老百姓，我们医护人员有责任好好保护他们。

建筑工地的宿舍是这次疫情中的高风险场所，感染的人比较多。去一个工地宿舍采样，我记得有个小伙子，看起来也就 19 岁、20 岁，还是个孩子。采样的时候他有点紧张，跟我说：" 阿姨你轻一点。" 我跟他开玩笑说：" 这下你完了，你要是叫姐姐我可以轻点，你叫阿姨可不行。" 小伙子一听也笑了。

疫情控制正在向好，等我们完成任务，姑娘们可以尽早回家看看自己的孩子，好好休整了。经历疫情，才会真实地感受到陪陪孩子，逛街吃美食，或者听个课充充电，这些平常的日子是那么值得珍惜。相信我们的队员们、护士姑娘们，在疫情中都得到了成长，对社会、对职业都有了自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