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均老板，中国这个区好飒

人们提及顺德，一定会讲起美食。甚至光看到 " 顺德 " 二字，口水已经下来了。

这也无怪乎他们。一趟《寻味顺德》，就把这片 806 平方公里的土地和鱼生、煲仔饭、双皮奶、烧鹅、桑拿鸡、陈村粉、粥底火锅、伦教糕、牛杂、均安蒸猪、龙江煎堆等深深联系在一起。

这也是老艺术家最为顺德打抱不平的地方：明明有傲视群雄的实力，却甘愿隐在 " 美食 " 之下，做个淡泊的城区。

△大隐隐于市的顺德／图虫

但顺德从来不只有吃。自明代置县以来，凭借着鱼米之乡的地理优势，顺德早与 " 富庶 " 挂钩，乃至现在，它的家电、它的实业、它的 GDP，哪个拎出来不在全国名列前茅？

早前，新华网权威发布的 2021 市辖区高质量发展百强（地级城市市辖区）榜单中，佛山市顺德区又拿第一，这已经是它连续 10 年登顶榜首，无敌是多么寂寞。

随着广州地铁 7 号线西延顺德段的开通，我们也该把这个大隐隐于市的区，拿出来好好重新认识一下了。

顺德特产：老细（老板）

都说外省人来了广东，会在一句句 " 靓仔 "" 靓女 " 中沉沦，但只需稍微观察一下，你会发现，飘荡在顺德街头是，却是那声此起彼伏的" 老细"（老板）。

当你以为顺德人只是客套一下的时候，你又错了。截至去年年底，顺德拥有各类市场主体已达 32.5 万个，按目前顺德常住人口 322.91 万人算，意味着每 10 个顺德人里，就隐藏着 1 个货真价实的 " 老细"（老板）。你看不出来，只是因为他们穿着人字拖而已。

△顺德人均 " 老细 "／图虫

顺德人当然有做 " 老细 " 的底气：

明明只是一个区，却撑起了佛山 33.4% 的 GDP，超过了广东省 3/4 地级市，还成了全国首个万亿元工业强区。光是家电一项，就占了全国 15% 以上的份额。美的、碧桂园、格兰仕、海信、科龙、联塑、顺丰，哪个不是响当当的顺德企业？两家世界 500 强更直接躺在顺德区。要是论收入，2021 年顺德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 67467 元，可不就是妥妥的 " 人均老细 "？

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这种 " 人均老细 " 的现象可谓从明代顺德置县就开始了，逛遍顺德，满眼只有两个字：富庶。

顺德位于珠三角腹地，水网密布，珠江和西江接连的陈村水道和容桂水道，正好从南北两端穿越顺德，这就造成了不论水乡农业，还是航运商业，顺德皆是如鱼得水。《顺德县志》对这一地理特征有所描述：" 邑以海为池，潮汐出入，一时贯穿都堡，自香山、新会而至，通舟楫，输阡陌，奏庶鲜食，其功臣矣。"

△顺德水系非常发达／图虫

但再好的地貌，若没有商业头脑，也不过一盘散沙，而顺德人的商业 DNA 仿佛是天生自带的——

早在明代，顺德人已经发明了" 桑基鱼塘 "这一生态循环经济模式，先富了一波；到了19 世纪，又因为是养蚕植桑的一把好手，成了全省最大的机器缫丝基地，鼎盛时期，拥有缫丝工人6 万之巨，甚至超越了同一时期的上海。正是因为清末顺德的缫丝业过于发达，不少女织工实现经济独立，女性自我意识觉醒，产生了" 自梳女 "这一特殊群体。

缫丝业又带动了顺德商贸、航运、金融（钱庄、银号）的发展，" 一船生丝去，一船白银回 "成为佳话，于是，顺德被称为" 南国丝都，广东银行 "。《广东清代笔记五种》曾记录过顺德的富庶程度：" 顺德割南海三都膏腴，水乡为多，聚族以处，烟火稠集。楼房高至五六丈，遥望之，如浮阁高出林表，参差不一。"

△顺德的桑基鱼塘和缫丝业很有名／图虫

要是偶尔富，还可以归功于运气，但一直富，靠的就是本事了。哪怕航道没落后，顺德人也没沉溺太久，马上转身到老本行——实业。

顺德人拼到什么程度呢？除了容桂和杏坛，剩下 8 个全是专业镇街：如北滘搞家电、乐从搞家具、陈村搞花卉、伦教搞珠宝和木工机械等，齐心协力又各展所长。

老艺术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造就了顺德人的又富又强又低调？

" 可怕 " 的顺德人

" ‘可怕’的顺德人 " 不是老艺术家说的，这一说法最早出现在 1992 年的《经济日报》，用来形容顺德人敢想、敢做、敢为天下先的性格特质。

顺德人实干、吃苦、低调务实的精神，或许可以从地理和千百年沉淀下来的珠三角文化中窥见一二。

△顺德逢简水乡／作者供图

顺德是出了名的水乡，拥有大大小小的河流上千条，水域面积占了 32.6%，人称" 开门见水，举步登舟 "" 出门三步水，入村四处塘 "。就在这水乡之上，顺德人建起了日后在凝聚力上起了重要作用的宗族场所——祠堂。

世人皆知顺德人经商 " 可怕 "，却不知顺德人造起祠堂来更 " 可怕 "：在顺德，林立着大大小小的祠堂有近 1000 座。对于顺德人来说，" 祠堂 " 的意义更像是一种文化和精神象征。在岭南地区，一直有" 顺德祠堂，南海庙 "的说法，顺德祠堂也随着经济的发展，在清末明初形成蔚为大观的景象。

△顺德祠堂很多，凝聚力很强／图虫

《顺德县续志》也对顺德人喜建祠堂这一风俗描述得甚为详细：" 顺德最重祠堂，大族壮丽者，动费数万金。"顺德人在建祠堂方面，毫不手软，比如黎氏宗祠就有 99 道门；乐从的陈氏大宗祠建于光绪年间，曾每日近千人开工，花了 5 年才落成，连木材都从东南亚海运而来。

祠堂的兴盛，又反哺顺德的人才教育发展。顺德自北宋到清末，共出过文状元 3 人、武状元 1 人、进士 762 人、举人 2397 人，数量在广东一直名列前茅。一方面，水乡阻隔了一定的邻里矛盾，令人们专注于自身的发展；另一方面，祠堂又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相辅相成。

△顺德陈家祠，富丽又堂皇／图虫

水乡还催生了顺德浓郁的龙舟文化。别人玩龙舟是图个热闹，但对于顺德人来说，龙舟是信仰、是图腾，更是一种竞技精神。是的，在顺德，龙舟叫 " 龙舟竞渡 "，又叫 " 斗龙船 "。屈大均在《广东新语》载：" 顺德龙江，岁五六月斗龙船。斗之日，以江身之不大不小、其水直而不湾环者为龙船场。…… 斗得全胜还埠，则广召亲朋宴饮，其埠必年丰人乐、贸易以饶云。"一个 " 斗 " 字，便全然点出了顺德龙舟的精神内核。

学者谭元亨在《顺德人》一书中认为，正是龙舟给了顺德人勇争第一、敢为人先的精神力量，他在书中写道：" 在河网纵横的三角洲及河流上谋生，进而走向大海，熟悉水性，善于用舟，并且很早就掌握了造船技术，远远走在中原之前。为此，他们的道德风尚及民性，与楚人、中原人大相径庭 …… 江河大海滋养了他们崇尚生猛、敢于冒险、勇于开拓的精神。"顺德人从龙舟中获得精神滋养，还诞生龙舟说唱，一语一调还非得是顺德腔才正宗。

除了龙舟，顺德人也尚武，却不好勇。习武之人，意在强身健体、保家卫国，所以顺德又有 " 侠气 "，讲 " 义气 "。过去顺德武馆林立，多出武状元、武探花，连国际巨星李小龙都是祖籍顺德。

他们习的武术，无论是咏春还是洪拳，都讲求隐忍、不争、厚积薄发。

千百年来，顺德人就在这种水乡文化中滋养着心性，学会了团结一致（祠堂）、勇争第一（龙舟），同时又低调务实、藏而不露（功夫）。

识做、识叹、识吃

虽然顺德的 GDP 很高，但你却很难看到顺德人为工作忙碌、焦虑的苦相，他们永远一脸 " 风轻云淡 "，在桑拿鸡和鱼生的滋养下过着松弛有度的生活。

在顺德当地，又有一句口头禅：" 得就得，唔得返顺德。"说明他们拿得起、放得下，顺势而为又充满底气。

△顺德人 " 识做、识叹、识吃 "／图虫

这种" 识做、识叹、识吃 "的性格秉性，还真被顺德人诠释得淋漓尽致。

" 识做 "就不用多说了，顺德人一向以实干为主。正所谓" 给顺德人一把螺丝刀，他就能拧出一个家电王国"。在融入大湾区方面，顺德也不肯 " 执输 "（落后）。2021 年 2 月，一份《佛山顺德粤港澳协同发展合作区建设方案》就指出，要通过顺德港和均安两个组团，通过 " 德胜河 - 容桂水道 - 东海水道 " 相连，依托顺德客运港、顺德新港货运港强化与广深港澳等中心城市的交通联系。

但其实早在 2020 年年底，就已相继启动" 深圳蛇口 - 顺德新港组合港 "" 深圳蛇口 - 顺德北滘组合港 "，打通大湾区航线。可见，顺德人的行动力多么惊人。

△顺德北滘港／图虫

顺德人的不疾不徐，要得益于顺德人的" 识叹 "。顺德在佛山里的面积不算大，却坐拥着十分绵密的岭南风貌。

一座顺德清晖园，便能见岭南真章，更别说代表珠三角富庶人家生活的碧江金楼、岭南古村格局完好的逢简水乡。

顺德人也兴拜神，千年的宝林古寺让其有了 " 未有顺德，先有宝林 " 的说法，袅袅烟火依旧在安抚着人心。逛完园林和古寺，顺德人还可以在粤曲、舞龙舞狮、鱼灯文化中获得精神滋养。

△上：顺峰山公园 下：清晖园／图虫

顺德人" 识吃 "，相信是全国人民的共识了。顺德是珠三角有名的 " 鱼米之乡 "，肥沃、富庶，自然食不厌精了。

光是吃鱼一项，就有上百种做法。" 大鱼头、扁（鲢）鱼腹，鲩鱼尾 "，是顺德人口口相传的吃鱼秘诀。据《顺德均安志》载，顺德鱼塘公有无数种吃鲜鱼的方法，比如 " 水鬼跳 "（焯鱼丸）、" 频沦鱼 "（浸鳙鱼块）、" 姜葱鲤 "（水煮鲤鱼）、" 糖醋扁鱼 "（甜醋浸鲢片）等，美食家沈宏非就感叹过：" 顺德鱼塘公可能是‘天下最会养鱼和烹鱼’的吃鱼家。"

顺德人的口味 " 清淡 "，认为 " 吃出食材的本味才是最高境界 "，于是又追求 " 鸡有鸡味 "" 鱼有鱼味 "，清、嫩、爽、滑、真是顺德的五种经典口味。在食材上，顺德人又不拘一格，乡间的禾虫、塘里的鱼生、山上的野鸡，出现在顺德人的餐桌上都见怪不怪了。

有着足以让人望尘莫及的 GDP，躺在珠三角千年水乡织就的岭南文化里，顺德人早就凭借着 " 识做、识叹、识吃 " 混出了名堂。

如果你向一个顺德人吐槽生活烦恼，他可能会说：" 老细，吃左先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