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男子承包企业以贪污罪被逮捕，取保候审近 30 年，检察院以证据不足撤案

2021 年 12 月，山西省运城市垣曲县男子杨金文向红星新闻反映，其在 1991 年承包经营垣曲县硅铁厂期间，被垣曲县人民检察院因贪污罪逮捕。1993 年 10 月被取保候审。随后，该案长达 28 年无下文。期间，杨金文多次到有关部门询问案件进展但没有结果。2021 年，他委托律师向垣曲县人民检察院提交法律手续，希望了解此案。

2022 年 7 月 25 日，年已 72 岁的杨金文终于等到了垣曲县人民检察院的《撤销案件决定书》，该《撤销案件决定书》显示，垣曲县人民检察院办理的杨金文等人涉嫌贪污、挪用公款罪，因证据不足，决定撤销案件。

30 年来，" 贪污罪 " 的名声一直缠绕着杨金文，如今终于恢复了清白。" 我今天很高兴，这个事情困扰我太久了。" 杨金文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下一步将着手申请国家赔偿。

▲《撤销案件决定书》

31 年前承包企业以贪污罪被逮捕

企业性质认定成定罪焦点

杨金文 1950 年出生，1981 年任英言公社企业办干事，1985 年被垣曲县乡镇企业局调任到垣曲县硅铁厂任供销科科长。当时的杨金文已是中级经济师，被任命为硅铁厂副厂长，分管供销业务。

1988 年，杨金文与厂长贾选民签订了供销承包合同，押金两万承包硅铁厂的原料供应和产品销售。由于企业效益很好，1989 年杨金文又与贾选民签订了全厂的承包经营合同，承包金额为 20 万，负责企业所有生产经营活动。

1991 年 4 月 29 日，杨金文和会计王希敏突然被垣曲县人民检察院宣布以贪污罪逮捕。同时被关押收监的还有厂长贾选民、电工安新池。

杨金文说，当时他被认定的涉案金额为 4 万余元，他被关押后，检察院办案人员从他家中扣押现金、国库券、存单等物品，共计 5658.5 元，还差 3.5 万元。

▲ 1991 年 4 月 29 日杨金文因贪污罪被捕

我国《刑法》规定，贪污罪指的是：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侵吞、窃取、骗取或者以其他手段非法占有公共财物，或者受国家机关、国有公司、企业、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委托管理、经营国有财产的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侵吞、窃取、骗取或者以其他手段非法占有国有财物的行为。

杨金文能否被定为贪污罪，由硅铁厂的性质决定。硅铁厂是否为公办企业成为一个核心问题。

" 硅铁厂是私营企业，虽然它挂靠在县乡镇企业局，但挂靠仅仅是为了方便贷款。1990 年相关部门清查时，认为这样的挂靠不符合规定，就把厂子注销掉了。当时厂子正准备改为私营企业。" 杨金文说，在当时将要重新拿到营业执照时，几人案发。

杨金文说，自己和企业的相关负责人被收监以后，厂子被迫停办。硅铁厂的合作伙伴，曾签过购销和投资补偿协议的临汾地区物资再生利用公司，将硅铁厂告上法院。要求硅铁厂退还货款和利息，赔偿违约金。

1991 年，运城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审理了这起民事案件。该案的判决书印证了杨金文的说法。在这份判决书中，运城地区中级人民法院认为，硅铁厂工商局注册虽属集体性质，但从资金来源和实际经营情况来看，实为挂靠集体的私营企业，由贾选民经营。且在 1989 年全国对工商企业法人登记换照时，因硅铁厂不具备集体企业手续，故旧照交回未换新照，1990 年按注销处理。因此，硅铁厂欠原告货款应由贾选民个人偿还。

该案在运城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审理过程中，法院还曾在 1991 年 10 月 21 日就垣曲县硅铁厂企业性质如何确定请示过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高院审委会研究认为，垣曲县硅铁厂的企业性质确认主要应从企业的资金来源认定为妥，垣曲县硅铁厂的资金来源主要由贾选民投资和农业银行贷款，矿山公司、神后村、县乡镇局（乡镇企业局）均未在硅铁厂投资。经与有关部门联系认识一致，垣曲县硅铁厂的企业性质应确认为私营企业。

此后，硅铁厂将此案上诉至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1996 年 1 月 12 日高院做出判决。这份判决同样认定，垣曲县硅铁厂属贾选民自筹资金和贷款所建，垣曲县乡镇企业局并没有投入资金，该厂为私营企业。

▲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关于硅铁厂性质的批复

▲运城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判决书中对硅铁厂性质的认定

逮捕后被取保候审 29 年

检方终以证据不足撤案

杨金文称，1991 年 4 月 29 日自己被捕以后，县里还在大礼堂召开了公捕大会。把这一案件作为重点案件处理。" 全县的人都知道我是贪污犯。以至于在上学的孩子也受到了影响。"

期间，1991 年 8 月和 12 月，杨金文有两次短暂取保就医，随后继续被关押。直到 1993 年 10 月，杨金文被通知取保候审。杨金文说，他至今不知道是谁通知自己取保候审的，也没有拿到相关法律文书。

此后 " 贪污罪 " 的名声一直缠绕着他。他曾多次向有关部门反映。直到去年 5 月，垣曲县人民检察院有关负责人接待了杨金文。事情有了转机。杨金文也于近期委托了律师，想要了结这桩旧案。

▲ 1991 年 8 月，杨金文因患病被短暂取保候审

2021 年 12 月 13 日，垣曲县人民检察院一位接待过杨金文的负责人告诉红星新闻记者，此案以前是检察院反贪局经济科办理，后来搁置至今已经有 20 多年。近期，杨金文的律师提出以后，检察院已经在调取卷宗核查此案。同时检察院还将询问当年案件的一些经办人。

7 月 25 日晚，杨金文向红星新闻记者提供了垣曲县人民检察院作出的《撤销案件决定书》。该《撤销案件决定书》显示，杨金文涉嫌贪污、挪用公款案，因证据不足，决定撤销此案，落款显示时间是 2021 年 12 月 21 日。

杨金文的辩护人、北京张铁雁律师事务所律师张铁雁告诉红星新闻记者，《撤销案件决定书》作出时间与送达时间相差半年多的时间，其从垣曲县人民检察院得到的答复为 " 受疫情影响，送达时间推迟 "。

张铁雁律师表示，垣曲县人民检察院敢于面对问题、依法纠正错案，使这起 31 年前的案件依法得到解决。同时，检察院也返还了当年扣押杨金文的现金和取保候审保证金。下一步，杨金文也表示，将依据事实和法律申请国家赔偿。国家赔偿的请求可能包括错误羈押赔偿金、精神抚慰金、涉案财物的返还和要求赔偿义务机关恢复名誉、公开赔礼道歉等。

红星新闻记者 吴阳

编辑 王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