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基·德容——从“小甜菜”到“牛夫人”

“弗兰基·德容也被批评了？这就是典型的巴塞罗那。当你过去两年做出了巨大贡献时，就没太多可担心的。但当事情变得糟糕时，巴塞罗那的人们总是会找理由批评外国人。”

自约翰·克鲁伊夫以来，一代又一代的阿贾克斯人选择将巴塞罗那视作登陆西甲的首选——从内斯肯斯、科曼、雷齐格、克鲁伊维特、弗兰克·德波尔、奥维马斯到范布隆霍斯特，贾府出品的荷兰天才为这支位于加泰罗尼亚的球队赢得了一座又一座的奖杯；而克鲁伊夫和范加尔两代贾府出品的荷兰主帅则将阿贾克斯与巴萨的足球文化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

不夸张地说，贾府出身的荷兰天才们似乎就天生就具有连接这两座伟大俱乐部的属性。

因此，当新一代的荷兰中场弗兰基·德容选择在2019年的夏天拒绝巴黎来到诺坎普时，阿贾克斯买下了包括巴萨喉舌《世界体育报》和《每日体育报》等当地多家报纸的版面广告，祝福这个贾府出品的孩子未来一切顺遂。

“我儿时的目标是能在阿贾克斯一线队踢球，而长远的梦想是能为巴萨效力。在作出决定之前我和很多人都交谈过，最终我出于足球原因选择了巴萨。”说下这番话时，“小甜菜”一定不会预料到：

三年之后，他儿时的梦想之地已经视他为“牛夫人”，欲出售之而后快。

当然，这一切，并不见得是他的错误。

首先，我们先要搞清楚一个问题：巴萨究竟欠了德容多少钱？

2019年德容加盟巴塞罗那时，双方签约5年，固定年薪为1400万欧元+200万奖金。但是，仅仅过了一年，新冠疫情爆发。由于疫情，巴萨的收入锐减。为了帮助巴萨度过新冠疫情带来的经济危机，2020/21赛季，合同仅仅履行1年、根本不需要与俱乐部谈续约问题的德容本着对巴塞罗那的爱答应续约至2026年，并同意俱乐部推迟支付他们应得的工资。当时，双方约定在20/21赛季的年薪为300万欧元、21/22赛季的年薪为900万欧元。剩余的1700万欧元年薪和200万欧元奖金，巴萨将其分摊至未来4年的合同里面，成为加薪合同。这就构成了新赛季德容最高可以达到2400万欧元的年薪——约占巴萨工资预算的7%。

如果德容现在离队，他将会损失1900万欧元。根据之前的报道，现在的巴萨最多只想支付350万欧元，以此换得德容放弃其他的工资款，转会到曼联或者切尔西。

从操作上来说，按照合同规定，德容会在续约几年后获得双倍薪资。这次续约本身得到了西甲联盟的认可，并没有巴萨现任管理层所说的“犯罪行为”。所以，从法理上来看，这个操作在当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联系到后续的操作，疑点就来了：

· 续约7天之后，时任主席巴托梅乌就辞职了

· 德容那个时候刚为巴萨踢了一年，完全没有必要续约

· 除了德容之外，当时巴萨还同特尔斯特根、朗格莱和皮克等三人一同续约。虽然当季工资额只减了3000万欧元，而他们的工资总额却在此后增加了3.11亿欧元。这种财政技巧在明面上省下来的钱和为巴萨增加的工资消耗不成比例

这也就是本次巴萨俱乐部法务部门警告德容声称掌握了德容续约合同不合法的证据逼迫德容放弃薪水离开巴萨或者降薪留队的缘由。

而德容为什么不愿意走，理由也很简单：

上文提到过，他儿时的梦想就是为巴萨效力。如今，他不久之前才在巴塞罗那的贝德拉贝斯区买了房子，而且他和他的未婚妻在巴塞罗那生活的很开心，从心态上完全没有离开巴萨的理由；

此外，德容的性格非常得强硬，他不喜欢媒体营造的“德容要离开巴萨”的氛围，同样也不会屈服于巴萨的施压。

所以，在薪水问题没有解决的情况下，德容的态度就是“不离队+不降薪+不外租”。

很不幸，德容依旧爱巴塞罗那，但是律师出身的政客拉波尔塔已经容不下这个前任引进的荷兰人了。

巴塞罗那俱乐部的口号是“不仅是一家俱乐部”，原因即在于巴塞罗那对于自身加泰地区的精神图腾和加泰民族主义的代言人的定位。

加泰罗尼亚大区是一个分离主义非常严重的地方，地方上一直有两股势力在对抗。加泰罗尼亚地区的两座著名俱乐部——皇家西班牙人体育俱乐部和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便分别代表了这两股一直对抗的政治势力。

不同于被授予“皇家”称号的西班牙人队，作为加泰民族主义的代言人，巴萨官员在各个渠道的演讲作结时总要加上 “加泰罗尼亚万岁（¡Visca Catalunya!）”。

2010年，拉波尔塔不得不卸任自己巴萨主席后，成立了“加泰罗尼亚民主党”，并成功获得加泰议会席位，开始了自己的政治生涯。

在政坛浮沉多年后，拉波尔塔决意回到巴萨继续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2020年，在巴托梅乌因雇佣了公关公司抹黑梅西、皮克、苏亚雷斯等球员，瓜迪奥拉、哈维这样的名宿以及拉波尔塔、丰特这样的竞选对手被曝光不得不辞职后，拉波尔塔在梅西续约问题未决之际打出了“续约梅西”的口号，赢得选票当选；在引援时，利用梅西的影响力连续免签包括阿圭罗在内的多位名将；并利用梅西逼迫更衣室大佬降薪。

而后，拉波尔塔利用西甲早就推出的工资帽规则，在最后一刻放弃梅西，成功省下了一大笔薪水。

今夏，深陷财政危机的巴萨激活了四个杠杆，却依然满足不了西甲财政制度的要求。早先，西甲官方此前拒绝了巴萨注册球员的申请。目前，巴萨只注册了17人——并不包括任何一名新援。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想要在西甲开赛前完成五大新援和两名续约球员的注册，向高工资的荷兰人开刀自然成了最优解。

于是，不是加泰罗尼亚人的德容自然就成为了眼中钉。

从资本家的角度来看，巴塞罗那俱乐部并没有做错。虽然巴塞罗那是一家非盈利性质的会员制俱乐部，但是，毕竟还是需要合理的收支才能进行可持续发展的。在这种情况下，放弃梅西虽然无情，但在紧张的财政面前，要名声根本没用；清洗“法国帮”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亏，但是及时止损了。

包括现在，放出风声说在德容、皮克、特尔施特根和朗格莱四人的续约合同中发现了明显的犯罪迹象；指示御用媒体给德容施压；包括从阴谋论的角度来看煽动极端球迷呵斥德容降薪、滚蛋，其目的只有一个——让德容自动让步，让这个目前巴萨阵容中位置很尴尬但却最有价值的商品换得一个对于俱乐部长远发展有利的回报。

从法理上来看，巴萨这种操作并无太大问题：他们计划状告巴托梅乌的是渎职罪，并以此为由希望法院判定合同无效。但从逻辑上来判断，巴萨这种不认旧账的行为多少是有点损害其全球品牌的。很简单的例子，如果拉波尔塔下台，他的继任是否会同样以此为由去要求法院取消合同呢？

从打工人的角度来看，德容的做法已经仁至义尽：在球队对自己抛出橄榄枝时没有选择条件更好的大巴黎；在球队困难的时候续约帮助球队减缓财政压力；在球场上无论踢什么样的位置都兢兢业业；在球队需要自己离队时可以离开自己儿时的梦想之地——只要把欠薪结清即可。

而这，如今看起来，也成了一种奢求。

对于德容来说，最优解仍然就是构筑自己的心理防线，不要被巴萨的强权所压垮。据悉，德容的经纪人已将巴萨对球员施压的手段的相关材料交给律师，也向球员工会、西甲联盟提交了相同的材料——其实，早在一个月前，荷兰球员工会、国际足联球员工会都表示开始关注德容的欠薪问题，并且认为德容受到了巴萨的胁迫要求降薪。

毕竟，巴萨在转会市场投入了超过1.5亿欧元的转会费，却没有钱支付欠薪...多少是有点把人当白痴了。

最后，到底是支持巴萨还是支持德容，归根结底看你自身的立场：

如果你是巴萨的会员、或是一个资本家，支持拉波尔塔的做法无可厚非；

但如果你是一个平凡的打工人，支持巴萨之前请先思考一个问题：

若你的工资被拖欠且公司逼迫你走人，你是否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所有的安排？

不管德容是否会如拉波尔塔的愿离队，“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巴萨主席依然在用自己的手段拯救着深陷财政危机的巴塞罗那俱乐部。

谈论功过与否，为时尚早。

不管巴萨如何以痛吻曾经的“小甜菜”，祝愿他永远能够保有温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