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了健康的恋爱后才知道的事

细水长流的爱是一种滋养。

文 | 陈大力

有个形容叫"toxic relationship"，形容一种你受之折磨，但出于某些让你甘愿的原因，选择继续的关系。

"toxic" 这个词很妙，本意是「有毒的」，但你说一个人特别迷人的时候，其实也可以说他 "toxic" ——不能 " 食用 "，但诱人，就像童话里的毒苹果。

有毒的苹果反而诱人，放到感情里，就是往往，那种根本没办法跟你正常恋爱的人，反而最让你想跟他搞东搞西。

因为一旦，一个东西把你往极限的方向带——比如，那个人的吸引力已经到了你无法自拔要陷进去的程度，你就很容易在他那里被摄人心魄的触动捕获，而，因为这种体验是在极限处得到，那当然就——不健康。

写这个话题，我也不确定多少人能懂。

要怎么向你们讲 " 有毒的恋爱 " 呢…比如我，我是个如假包换的乖乖女，你说我就是个书堆里长大的小孩儿，那也没错，但我认识这么一些跟我不同的乖乖女——她们从第一次恋爱就知道，要找 " 对自己好的 "、" 适合的 "、" 两个人能长远发展的 "，她们的恋爱，是她们乘胜追击的人生里非常自洽而且完美紧扣的一环。

她们对别人有非常恰当的 " 一点点喜欢 " 和 " 比较喜欢 "，她们衡量一段感情的时机、分析双方的匹配度，聪明地做出取舍，她们的清醒当然有回报：她们的亲密关系，犹如在微风天的湖面上划小船，浅浅荡漾。

我不行。我不会。我是那种人，会开一个游艇冲向远处的海，而且对自己说 " 那我当然要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那一片 "。

我在青春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喜欢那种地狱难度的人。而且我发誓我没有在谋划这一切，我只是偶然遇到或者被遇到，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像这样的人，我遇到了，就不可能只想跟他做朋友，我会开始痴心妄想、我会开始自视过高、我会开始越挫越勇。

我其实知道面前的路太苦了：所有的女生都喜欢他们，你要怎么 " 赢 "？所以你一旦对他起了歹心，面对的就一定是被迫卷入的雌竞、无穷无尽的焦虑、难以释怀的自我审视，和被对方短暂 " 哄好 " 后依然会想要发起对话的自尊。

绝望吧？但恰好，越绝望又越让人更深地陷进去，因为，任何一段非常绝望的感情，都会带给人一种充满文学性的宿命感：你会觉得你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非常具有艺术美感，就好像现实版 xx 小说，现实版 xx 电影，莎士比亚最出名的作品，不都是悲剧么？

我爱他们的光鲜亮丽、超凡脱俗，也一并爱他们的骄傲跟刻薄、爱他们待人表面礼貌实则冷漠，我因为太喜欢一直在付出，对方可能东张西望，可能意不在此，而我不在乎，只是把接近他的所有体验都紧紧拥抱珍藏，而丝毫意识不到，眼前这段关系，在消耗自己大量的精力，在折损自己对爱的热情和信任，它非常、非常不健康。

而当你以为这些痛苦的曲折也是值得的，你当然就会被伤得更深。

真的，离开这样的恋人后，你得到的都是内伤。或者说，他们的爱就像给你的皮肤留下了淤血，好像连创可贴都不需要贴，但内里实际已经残破。

啊，直到有一天我累了。

当我在人际关系失意的时候想要依赖对方，对方却自顾自陈述 " 以你的账户余额无需烦恼 "；当他再一次 " 不经意 " 提起，他对女生的审美跟我本人的风格是多么不同；当我喝了一点点酒，跟他说胡话，说以后在暑假的大晴天我要在自己的别墅后院给草坪洒水（我当然没有别墅），他不耐烦地问，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个呢？

你当然是喜欢的，但当你发现你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你那种追逐一颗星星的心情，也会黯淡下去。星星在别人眼里依然灿烂，但得不到它的照耀，你也忍不住觉得寒意袭人。

我后来才遇到一个人，初遇的时候我没有感受到什么致命吸引，只是觉得他柔柔的，能很顺利地融入我的生活。

他不说情话，却总是适时表达我在他那里的优先级；我可以在他面前随便怎么讲，随便天马行空，他不需要我斟词酌句；他安排我们在一起的人生事项缓缓推进。我们一起面临很多重要选择，而每一次重要选择，任何一个可以跑开的节点，他都没有落跑，坚定地站住。

最近他买了车，车型、配色、轮毂的款式，都由我做决定。包括车牌，他说你来选吧，我选了一个包含 "95" 的，得意洋洋地跟他讲，里面有我的出生年份哦。朋友问我有没有看到有他的出生年的车牌，我回答 " 我没注意哎 " ——有一天，我突然被这一个细节戳到，我可以任性地选这一个数字并得意洋洋而不考虑他，因为我很确信我在他那里的重要。

我年纪大了，也渐渐懂得：

真正的爱，是笃定，是被温暖包裹的柔软，是不用言说的优先级。

不是虚荣，不是追星，不是从痛苦中感受到热烈，被那种热烈深深伤害。

我也慢慢明白，对我们这种读着抓马文学作品长大的作精，健康的爱一定会没有 toxic 的爱迷人，它调动不起你超乎常规的生命热情。

但，它的细水长流会是一种滋养。

然后你又发现，健康的恋爱让你拥有越来越多的能量，可以更好地去面对生活里光怪陆离的一切，你会变得从容、平和，拥有不曲折的开心，而不是相反——光是尝试怎么去爱好那一个人，就将你内耗得干净。

因为 toxic 的爱在消耗你，好的爱却在托举你。

年轻的时候我爱过一些难免要爱上的人，他们夏天坐邮轮去南极看万年不化的寒冰，冬天去南半球踩烫脚的沙滩，他们飞来飞去，从热带国家标志性的无边泳池游到上海市中心的别墅，他们当了毋庸置疑的赢家，又在装潢华美的高档餐厅告诉我他们讨厌这个世界，而且不相信真心。我的爱意也随着他们远远飘荡，在他们的欣赏、轻蔑、游戏人间、习惯性的权衡利弊、偶尔的脆弱中夹缝求生。

但当我从这样的叙事中跑开，我发现我自己像钻进软蓬蓬的棉被里一样，钻进一段平实的关系。我以前那么喜欢在持续的不确切之间感受心脏的跳跃，直到我发现已经很久了——我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都有一个确切想要见到的人，他坐在沙发上向我发来信息，然后起身去暖烘烘的厨房洗好了一盘葡萄。

今天听到一首歌：" 人们都说万事皆有尽头，每个人都选择了要去的方向，而当故事散场后，我发现我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奔向你甜蜜的只言片语。"

那些虚荣散去后，那些故事落幕后，那些浮夸的、喧嚣的，都在时间的承转中尘埃落定后，我发现我自己在奔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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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远离尘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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