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张起灵和性转张起灵，都市奇幻剧还该有点什么？

作者 | 顾 韩

编辑 | 李春晖

再次看到都市奇幻剧同期对打，居然挺有新鲜感。虽然要说起来，大家该算久别重逢的老熟人。

热钱时代，就像仙侠玄幻一跃成为古偶热门一样，为了探索何为网感、为了俘获年轻观众、为了抢占题材红利，贵圈也一度在都市奇幻上频繁下注。

2018 年，都市奇幻剧初步脱离草台班子的小打小闹。《镇魂》热度空前，《结爱》口碑突出，《沙海》为 " 盗墓笔记 "IP 力挽狂澜，" 鬼吹灯 " 系列剧的转折之作《怒晴湘西》、工夫影业打造的电影衍生剧《动物管理局》几个月后也将与观众见面。

但也正是在这一年，现实主义回潮，影视寒冬降临，常常费力不讨好的都市奇幻剧，顿时又不那么诱人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市奇幻主要是作为爱情剧的一味佐料存在。有志于呈现一个庞大世界观，以热血、打斗、探险、特效等元素为卖点的硬核流派越来越少，仅剩鬼吹灯、盗笔两个顶级 IP 有资格持续推出新作。

再往后，随着降本增效成功推进，长视频终于重整旗鼓，再次将拓展国剧边界作为重点课题。2022-2023 这两年，" 做出市场上前所未见的东西 " 不再是一句空话，几乎每家平台都推出过令人难以定义又眼前一亮的创新之作，令某些类型重获新生，甚至开辟出全新赛道。

《异人之下》与《西出玉门》便给人这样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前者讲述了张楚岚因为神秘少女冯宝宝的到来而打破平凡生活、回归异人世界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后者讲述了失忆女子叶流西与背负沉重过往的昌东联手深入沙漠，进入神秘的 " 关内世界 " 寻找真相的故事。

都市奇幻剧卷土重来，其成色究竟如何？是会昙花一现、重蹈覆辙，还是确有进步、足以断代重启呢？

新男频与新女频

《异人之下》是一部国漫改编作品。原作漫画由米二创作，自 2015 年连载至今，影视化之前已经拥有同名动画与手游，是 2022 年新华 IP 价值综合榜前 15 名中唯一一个动漫 IP。

《西出玉门》改编自晋江同名小说，与 2021 年热剧《司藤》一母同胞。作者尾鱼是为数不多由平台牵头打造作者宇宙的女频大神，《西出玉门》正是该系列首部面世作品。

众所周知，热钱时代的 IP 潮已经将网文界的早期经典挖掘一空。男频这边，许多大 IP 惨淡收场，证明不是所有人气小说都适合拍剧，男频改编尤其棘手。女频这边，女性群体短短几年间经历着剧烈的觉醒与转变，不管审美观还是价值观上都不愿再接受套路老旧、三观陈腐的作品。

如此种种，导致男频女频都要寻找新的突破口。男频选中了同样是男性市场的动漫，女频则开始关注到一些强情节、类型化、大格局的作品。在搞事业更彻底的 " 无 CP" 小说崛起之前，尾鱼算是这一派的代表人物。

因此，除了都市奇幻的两种打开方式，《异人之下》与《西出玉门》也可视为新男频与新女频的一次正面遭遇。两位别开生面的女主角，冯宝宝与叶流西，正是这种 " 新 " 的最直观体现。

她们不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白莲花，总是需要被英雄救美，而是武力值爆表，生存能力满点，承担了最多的打戏。她们是男主角打破旧世界、进入新世界的引路人，却并未在此之后退居为男主角成长的辅助，而是全剧的灵魂人物与线索所在。

失忆美强惨兼方外奇人的设定有多能打，早由纸片人顶流张起灵验证过。这一套放在女性角色身上同样好用，甚至更加有力。特殊的身份与经历让她们身上几乎没有被规训的痕迹，正是新观念下理想的女性形象。

冯宝宝颜值高但对此并无自我意识，经常素面朝天、胡乱穿搭，用以突出身材曲线的高跟鞋被她实力嫌弃，最后拿来当武器。用现在的说法，大概可算拒绝 " 服美役 "。叶流西则是法外狂徒、一身匪气，穷且嚣张、拒绝内耗，当得起、也享受他人的敬畏，完全逆女性传统美德而行。

不过与此同时，两部改编剧还是没能脱离男频、女频的一些痼疾。

《西出玉门》作为一部女频创新之作背负了太多包袱。既要视觉盛宴，又要女王发言；既要别具一格大女主，又要女强男弱新 CP，因此时常用力过猛。而且口号喊得再响，还不是迫不及待谈恋爱？

《异人之下》中，冯宝宝倒是因为 " 长生 " 属性逃离了性缘关系，却依然要承担一些宅男恶趣味（例如，她的大招叫 " 阿威十八式 "）。其他女性角色出场时也不免要展露一番酥胸玉腿，接受戏里戏外的凝视与调侃。这也是该剧前期比较赶客的一点。

现代武林与桃花源记

之所以说都市奇幻再次成为主体，是因为这两部剧都在世界观的建立与呈现上花费了许多功夫，而不是以情感关系为主，有需要时才让超自然元素推一把。同时，两部作品对异世界的设定与呈现方式相当不同，充分体现了都市奇幻的谱系之宽广。

《异人之下》的 " 异人世界 " 隐藏在现实世界当中，与我们熟知的历史文化交织并行。一些我们熟悉的事物被赋予了全新的解释。例如，诸葛武侯是强大的术士，剑仙传说是 " 御物术 " 传人引发的误会。武当、唐门、湘西赶尸、东北萨满也以各种形式登场或被提及。

男女主所属势力 " 哪都通 " 就伪装成了一家物流公司，表面送快递，实则是一个处理争端、避免异人被外界发现的组织。看似荒唐，细想合理。

改编剧继承了原著气质，有意通过各种接地气的细节打破两个世界的区隔：地位尊崇的老天师喝奶茶、戴墨镜，穿红色 AJ、拿粉色平板。演武大会的比赛场地在景区深处，进场要买票，比武抽签要先下载 APP，用餐请往 " 一条街 " ……是真的很景区了。

而《西出玉门》的 " 关内世界 "，顾名思义，是一个隐藏在天险之后的空间，与现实世界轻易不能互通，也就是剧中所唱的 " 钰门关，诡门关，出关一步血流干 "。物资往来不是靠叶流西这样体质特异的专人，就是靠术法操纵的 " 皮影人 "。

这个世界一方面不会随外界一样改朝换代，里边封印着异兽与奇人，还保留着传统等级制度的各方势力。另一方面，其生活与文化上又必不可少地模仿外界，只是生产力相对落后。外边已经到智能机时代了，关内小姑娘最喜欢的书还是《书剑恩仇录》，而且是纸质版。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文明与蛮荒，古代、近代与年代压缩在一起的混搭世界，奇幻探险之余还附带一些历史与怀旧彩蛋，令人会心一笑。

不同的故事调性决定了两部剧不同的风格质感，倒不必强行对比此之明快与彼之厚重，只要在各自叙事空间内自圆其说、美学一致，就能积累起可信度。真正值得注意的是，这两部剧都没有像上一代都市奇幻一样假托科幻、未来，而是保持住了与现实历史文化的紧密联系，更落地、也更易沉浸。

《西出玉门》叠加了许多类型元素，仍不免让人联想到课本中的《桃花源记》，" 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 "。

《异人之下》中，异能会在师徒与家族之间传承，还会引发各方势力的争夺，甚至可以成为演武大会的奖品，相当于将超英异能纳入了传统武侠体系。忽略大家的现代装扮，很多场面真的不要太熟悉。

忠于原著与唯快不破

有趣的是，抛开原著风格不论，这两部剧也呈现出截然不同但又都十分典型的两种改编思路：《西出玉门》忠于原著，《异人之下》唯快不破。

需要说明的是，《异人之下》的原作漫画尚未完结，剧集也是按照季播进行规划的。即便如此，该剧还是用 27 集覆盖了两百多话的漫画剧情。用网友的话说，这已经不是去水了，简直是烘干。

《西出玉门》则是高度忠于原著，小说到 40 章以后、也就是全书的三分之一才进关，剧版也老老实实用了近 10 集的时间去铺垫。

差异也体现在选角上。《西出玉门》灵魂人物叶流西的选角认可度较高，开播前已挑起了期待值，开播后则担起了书粉对于还原度的评判关键，与偏保守的改编是匹配的。

相比之下，《异人之下》并未配备一把 " 好牌 "。流量容易引起逆反，新人则是谁都不认识，舆论最初几乎是一边倒的不看好。但快节奏与大群像的导演手法恰好便于藏拙。该剧复播隔天就换地图来到演武大会，引入了大量新人物，以及由他们的方言、异能整出的花活儿。

这眼花缭乱的认人都认不过来，也就没空去纠结配角们漫展级别的服装与演技了。

这种差异可能也与主创有关。《异人之下》导演许宏宇是港片 " 尽皆过火，尽是癫狂 " 与男性情谊的出色继承者，同时还是剪辑师出身，他不仅讲故事丝滑，分镜也堪称绚烂，能够托住年轻演员参差不齐的表现力。

相比之下，台湾导演苏照彬与《西出玉门》的磨合就不算理想。苏照彬曾凭借惊悚片《诡丝》《双瞳》（也就是传说中《唐探 2》抄袭的那部）多次提名编剧奖项，也是高分武侠片《剑雨》的编剧导演。

单看履历，苏导在中式惊悚与文艺浪漫方面的能力都已得到证实，绝对是操作尾鱼 IP 的上佳人选。可惜，还没等进关，导演先在漫长的沙漠外景上露了怯，风光不够气魄，夜景不够自然，惨遭 N 多年前的《精绝古城》拉踩。更重要的是，在没有分级制的当下，该剧还要考虑如何 " 不吓人 "，苏导的 " 吓人 " 技能完全不得发挥。

都市奇幻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却始终有人争相去啃，是因为相比一些传统类型，它与工业化、季播、IP 等概念离得更近，更加指向未来，商业潜力更大。而这基本也决定了，正片要做到稳妥和大众友好。这门生意做得非常成功的漫威就把真人电影做成了流水线产品，将不同的英雄轮番塞进同一套久经验证的模板里。

在《异人之下》与《西出玉门》上，我们也能看到改编者的不同选择。最近的更新中，《异人之下》迎合了大众对于热血战斗、屌丝逆袭的类型预期，为此牺牲了主角张楚岚的差异性与复杂性，导致许多原作粉丝撤回好评甚至弃剧回踩。

《西出玉门》在视觉上会让许多人联想到《古墓丽影》等中外冒险经典，叙事却没有遵照这一类型的惯例，而是保持着半奇幻半言情的配比。男女主的暧昧拉扯占据大量篇幅，给人以一种在《鬼吹灯》里演《装腔启示录》的违和感。

小说再好，改编成影视剧也要服从影视剧本的创作规律，这一点已经成为共识。而如今看来，在都市奇幻这条赛道上，如何去服从剧本创作——原作个性保留，向类型模板靠拢几分，还要通过很多实践去探索。

不过瑕不掩瑜，这两部剧还是让我们看到了都市奇幻沉淀后的前进，以及断代重启的希望。如果上天注定我看不到《终极笔记第二季》，那么也希望都市奇幻剧能够努力奋进、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