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荔枝可能致死？“荔枝病”又是什么鬼？

作者 | 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  儿科蜡笔小新

图一：可口鲜美的荔枝（Lychee）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又到了荔枝大量上市的时节了，烈日炎炎，丹红的荔枝果肉清甜，令人口齿生香，回味无穷。

荔枝虽美味，但大家可能也听说过荔枝的不恰当食用，可能引起头晕、疲乏无力、面色苍白和皮肤湿冷等症状，人们称之为“荔枝病”。那么，荔枝病是怎么回事呢？儿童能不能吃荔枝？怎样享受美味又不影响健康？

一、关于“荔枝病”的最新研究

2014年5-7月，印度荔枝盛产区穆扎法尔布尔（Muzaffarpur），爆发儿童急性神经系统疾病，导致大量儿童死亡。所有患病儿童年龄都在15岁以下，始发症状表现为抽搐或感觉系统改变。

一开始，由于疾病的集中爆发，医生以为是乙型脑炎等感染性疾病，但由于患儿无典型的发热等感染表现，随之被否决。随后还排除了，包括感染性病原体、农药、有毒金属、食物源性毒物等病因，均未找到真正元凶。

后来，研究者发现，发病儿童年龄都在15岁及以下，一大部分儿童有空腹食用较多荔枝的情况。共390名患儿纳入研究，122例死亡，占31%。其中，62%患儿（204/327）血糖低于70mg/dL（=3.9mmol/L）。

进食荔枝的相对危险度为9.6，对照人群为2.2；空腹食用荔枝的相对危险度为7.8，而餐后（非空腹）食用荔枝仅为3.6。研究结果发表在著名医学杂志《柳叶刀》上，受到广泛的关注和报道。

图二：《柳叶刀》关于“荔枝（litchi）病”的研究成果

有报道称“离奇疾病致百名印度儿童死亡，系因空腹吃荔枝”。从上述研究结果看，发病甚至死亡的病例，与食用荔枝存在明显相关性，且空腹下食用荔枝的危险性更高。

二、“荔枝病”是怎么回事？

“荔枝病”在我国民间流传很广，盛产荔枝的岭南地区的老百姓和医生都对荔枝病有一定认识。

从中医角度看，荔枝性温，阴虚火旺者慎服，吃太多会“上火”，民间也有“一颗荔枝三把火”之说。

图三：当季荔枝（Lychee）

近年研究表明，荔枝具有降血糖的作用，大量进食可引起低血糖，轻者疲倦乏力、头晕、面色苍白、皮肤湿冷等不适，严重者甚至嗜睡昏迷、抽搐、四肢瘫痪、血压下降、心律不齐，甚至危及生命。

现代医学认为，荔枝病发病的原因主要是空腹进食大量的荔枝，引发反射性低血糖症，以儿童为多见。

三、荔枝为何会引起低血糖？

虽然，我国对“荔枝病”的认识在民间流行甚广，但是荔枝引起“荔枝病”的机制是近几十年才研究清楚的。

1962年，研究发现荔枝核含有亚甲基环丙基甘氨酸（methylenecyclopropylglycine, MCPG），化学结构类似次甘氨酸A（hypoglycin A），后者可以引起低血糖症已经在动物实验上得到证实。

1976年，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发表文章，观察了进食西非荔枝果（Ackee）的代谢指标，发现病人尿中含有大量的MPCA，是次甘氨酸A的代谢中间产物，还伴有大量的脂肪酸代谢中间产物在尿液里的堆积，把次甘氨酸A喂给老鼠，老鼠的尿液中出现和患病人尿中相同的变化。因此文章得出的结论是，所谓牙买加呕吐病是西非荔枝果中的次甘氨酸造成的。

图四：西非荔枝果（Ackee）

19世纪90年代，印度爆发不明原因脑病，主要发生于荔枝生产区的儿童，发病年份恰好是荔枝旺季，5月到7月；越南北部荔枝盛产区也发生类似的情况，当地甚至称之为“邪灵的诅咒”。

2013年，美国疾控中心（CDC）到印度调查研究表明，这些发病人群跟食用荔枝存在明显相关性。儿童空腹进食大量荔枝后引起，非炎症性脑病，类似牙买加呕吐病。研究发现这些患儿存在低血糖，且有低血糖脑病的表现。在患者体液中检测到MCPG和次甘氨酸A，并发现会影响糖异生及脂肪酸β氧化，从而导致发病。

美国CDC报道称，限制荔枝的使用量或在进食后再食用荔枝可以预防或减少“荔枝病”的发生。

四、荔枝病和牙买加呕吐病一样吗？

一位美国佬到牙买加，吃过一种叫Ackee的水果（西非荔枝果）后，在几个星期的时间里间断发作低血糖，但一直未明病因，医生称之为“牙买加呕吐病”。

图五：西非荔枝果（Ackee）还可以炒着吃

这种水果盛产于非洲西部，人们把果实、果核和树皮当药材用，甚至可以用来做洗手的肥皂，钓鱼的时候也可以毒死鱼。这种水果传到南美洲的牙买加后，成了当地人非常喜爱的菜肴。人们把这种西非荔枝果和咸鱼一起做成牙买加国菜，叫“荔枝果咸鱼饭”。

图六：西非荔枝果咸鱼饭（Ackee and Saltfish Recipe）是牙买加国菜

随着，西非荔枝果在牙买加流行，逐渐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病症，表现为呕吐、头晕，注意集中缺陷，严重者晕厥、昏迷甚至死亡。人们称之为“牙买加呕吐病”。

随后的研究发现是西非荔枝果含有次甘氨酸或其代谢中间产物导致的低血糖症，严重者发生低血糖脑病甚至死亡。

综合上述，荔枝病和牙买加呕吐病虽然不是同一种水果引起，但是二者均主要通过次甘氨酸和MCPG等代谢产物起作用，从而发生低血糖症。

五、儿童还能吃荔枝和西非荔枝果吗？

很多人可能会疑问，我经常吃荔枝，也经常空腹吃，也没见有荔枝病。虽然，我国早有荔枝病的说法，但是引起严重的低血糖脑病甚至死亡的发生却很少闻及，这是个很好的问题。

从《柳叶刀》的研究成果看，荔枝病发生的几个关键因素包括：荔枝盛产区（贫穷）；每年的5月-7月；小于15岁儿童；空腹；大量食用荔枝。

死亡病例多数来自于，印度及越南的荔枝盛产区，这些地区相对贫穷，原本就瘦弱的儿童，很可能在完全饥饿的条件下大量食用荔枝充饥，这是导致“荔枝病”发生的重要原因。发病年龄较小，是由于年龄越小，糖异生及脂肪β氧化的代偿能力越差，越容易受到荔枝中低血糖症诱发因子的影响。

而对于正常儿童来说，吃饭后食用少量荔枝是安全的，不必危言耸听，更不必因噎废食。

值得一提的是，从上述图片及描述看，荔枝和西非荔枝果并不是同一种水果。换句话说，荔枝的种类对于低血糖症的发生是有影响的。

图七：左图为西非荔枝果，右图为我国盛产的荔枝

据现有研究报道，食用西非荔枝果比荔枝的报道更早、更多、也更严重，而我国盛产的荔枝则相对安全。早在2014年，美国FDA就对西非荔枝果及其制品所致的牙买加呕吐病发出警告，严格限制次甘氨酸A含量超过100 ppm以上的西非荔枝果产品进口。

图八：2014年美国对西非荔枝果的进口要求做出声明

研究表明，没有成熟西非荔枝果比成熟的西非荔枝果次甘氨酸高上万倍，牙买加呕吐病几乎都是发生于食用没有成熟的西非荔枝果所致。换句话说，食用成熟的西非荔枝果还是相对安全的。

【参考文献】

1.https://www.fda.gov/Food/NewsEvents/ConstituentUpdates/ucm393073.htm

2. Aakash Shrivastava, Anil Kumar, Jerry D Thomas,et al. Association of acute toxic encephalopathy with litchi consumption in an outbreak in Muzaffarpur, India, 2014: a case-control study. Lancet Glob Health 2017; 5: e45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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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hah A, John TJ. Recurrent outbreaks of hypoglycaemic encephalopathy in Muzaffarpur, Bihar. Curr Sci 2014; 107: 570–71.

5. John TJ, Das M. Acute Encephalitis Syndrome in children in Muzaffarpur: hypothesis of toxic origin. Curr Sci 2014 106: 1184–85.